2014年9月2日 星期二

Past

Pacific Rim同人
Yancy/Tendo
Yancy+Raleigh/Tendo
Raleigh/Tendo
Raleigh/Yancy
OT3 801穴

.......我在這邊排列組合幹嘛?
總之我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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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6年。阿拉斯加科迪亞島。
這裡其實跟監獄沒什麼兩樣,天同想。

距離第一隻怪獸『入侵者』登陸已經過了兩年多,期間已經有七隻不同型態但一樣醜惡的怪獸陸續從海底爬出來,破壞沿岸人類生活的地方,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人類為了抵抗未知的怪獸,成立了PPDC──泛太平洋防衛隊,由各個國家聯合挹注資金、先進國防科技,打造名為機甲獵人的大型軍事計畫。

人們尖叫、哀嚎、哭泣、歇斯底里、陷入狂亂。
深黑色的海面彷彿風暴來襲,灰白的波浪捲起,龐然巨獸自海上來──揮舞著牠的爪子、如雷的咆哮,踩踏一切。
巨獸帶來了戰爭、帶來死亡、帶來疾病、帶走了他僅剩的親人。
遠處的巨大爆炸連緊閉的眼瞼內裡都照得蒼白,那是世界瀕臨末日的景色。

他覺得應該要做點什麼──
所以他在這裡。

但此時,又抽離地覺得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從曾經溫暖陽光普照的舊金山市街,來到灰色的阿拉斯加科迪亞島、機甲獵人訓練營其中一間狹小而滿布灰塵的儲物間裡。
這讓他回想起短暫待過的監獄:灰色的房間、無趣的制服、眼底閃爍著欲望與惡意的人們。



看來不管是關滿作奸犯科罪犯的監牢,還是裝滿拯救世界英雄的軍事基地,都差不多。只要把夠多的人關在一起,總會有些問題產生。
而眼前的問題,就是面前一左一右有兩個體格與身高都遠優於自己的高大男人擋住了這間儲物室唯一的出路,背後還有另一個傢伙,手上有把螺絲起子,可能正準備好好「修理」他一頓。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惹了這麼一群人?
「臭小子,你沒聽懂我對你的警告嗎?」
警告什麼?
注視著右邊穿著駕駛訓練生制服的男人晃來晃去的手背上的刺青,天同回想起昨天在餐廳裡跟一位女士相談甚歡的時候,好像也看到了這傢伙在周圍繞來繞去,拼命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不會吧?連這樣也要記恨?
男人身材魁梧巨大,器量卻小得可憐啊......?天同不禁感到有些頭痛。
「區區個實習技術員,來湊什麼熱鬧?」喔,天啊,跟班講話聽起來令人更加不爽,火上加油。天同蹙起了眉頭。
「啊,這不是已經分發到技術組的小組長嗎?不知道是怎麼當上組長的......」顯然後面的那位認識他,不但沒有要幫助他的意思,話語中還帶刺。──同樣穿著技術員制服的人也未必是自己的伙伴。
「.....上面指派的啊。怎麼,嫉妒心這麼重,小姐們可不會喜歡這種男人。」天同嘆息。
他知道挑釁是不好的,但他不認為這群人有膽子把事情鬧大──應該吧。他當然可以馬上道歉了事,但如果老是被糾纏找麻煩可就糟了。這種類型的人一旦對他示弱,接下來等著的就是無止盡的霸凌。
在街頭、監獄,以及船上討生活的時候,天同自認已經很能融入團體了,即使他總是在邊緣打轉,但也不至於因自己是混血而被排擠,大多數──應該算是大多數吧,人緣還挺好的。
「囂張的傢伙......!」但現在好像無法太樂觀。三對一,兩個機甲獵人駕駛訓練生,一個技術員,自己年輕力壯,對方也是。額頭被對面的嘍囉一把抓住,原本梳好的瀏海垂了下來,遮擋住了視線,天同心底微小的怒意也被點燃。
世界快被怪獸踏平的時候,自己可不想跟這些人一起。
「怎麼?剛剛不是很得意嘛,小組長。」天同的下巴被刺青男的手用力握住,粗魯地抬高。「你都怎麼取悅長官們的啊?你這小雜種。用這張伶牙俐齒的嘴嗎?」
天同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三流的人只配有三流的想像力。「嫉妒的樣子也太難看了吧,你們這些下流色胚──、」天同咧嘴一笑,有效地激怒了眼前的男人,男人揪住了天同的領口,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天同暗自思忖,到底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好手好腳地走出這間儲物間?遇到水準低落且心懷惡意的傢伙時,自己那套與人相處的技巧就不怎麼管用了,只能認命當做被瘋狗咬一口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匡噹、

儲物間高聳的鐵架上塞滿不知名用途的各樣雜物,有幾樣看起來是塊狀泡棉的包裝材料從鐵架頂端掉了下來,砰砰乓乓地落地。鐵架發出巨大的聲響,讓人以為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三個非善類的男子以及天同都回頭望向了那個鐵架──

「搞什麼、」「幹!」「噢老天、」各式各樣的粗話自男人們的口中飆出。
天同眨了眨眼,確認自己眼睛有沒有問題,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是一個......一個......
灰灰白白的......
從鐵架上倒吊下來的人。
大概是腿勾住了上架,所以沒有整個滑落到地面,身上沾滿了灰塵,天同一瞬間還以為是大賣場的那種塑膠人台,但兩條下垂的手臂看起來卻又軟趴趴地晃來晃去。
咚、
咚、咚、
有幾顆小小圓圓的、彩色東西從這個怪人上衣口袋中滑出,其中一顆正好掉在天同的腳邊。是糖果。
拽住天同的男人吃驚地鬆了手,天同趁機逃到離男人們遠一些的地方,但變得離倒吊男超近。
正當天同以為這是具可憐的倒掛屍體時,屍體卻自行動了──先是揉了揉眼睛,接著還擦了擦嘴邊的痕跡──那個該不會是口水吧?要不是因為狀況太詭異,天同幾乎要笑了出來。
倒吊男受到地心引力的拉扯,整個人保持一種頭下腳上掛在儲物鐵架的怪異姿勢,脖子上的金屬名牌下垂,碰到金色的瀏海翻起、潔白光滑的額頭上。
天同看到了名牌上的名字。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幫個忙嗎?」倒吊男開口了。

正當天同試圖想幫把手讓倒吊男順利回到鐵架上時,砰地一聲,儲藏室的門被大力打開,一個高大的金髮男孩站在門口,像是在搜索什麼似地,一一掃過天同、還有其他男人們的臉,最後,視線釘在倒吊男的臉上。
「嗨。」天同發現,倒吊男跟剛剛冒冒失失闖進來的男孩都有著明亮的藍色眼睛,還有漂亮的金茶色睫毛、看起來觸感乾鬆柔軟的淡色金髮。
「彥斯......你幹什麼要倒著講話?你在幹嘛?這些人是誰?不對、你趕快下來啦!我們要遲到了!」男孩進了房間,一把就把倒吊的男人往上推,「嘿咻、」倒吊男發出短促的聲音,靠著腹肌的力量自己坐回了架上,一面踢掉了好幾個堆在上面的包裝雜物,再從上面自力爬了下來。
等到倒吊男著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時,天同才發現,他也很高,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天同身旁,像是兩座高塔,充滿強烈的存在感。兩人穿著一樣的卡其色工作服、黑色軍用靴,剛闖進來的男孩身上穿著一件飛行夾克,倒吊男的手臂上也掛著一件。
倒吊男──現在不是倒吊了,毫無緊張感地打了個呵欠,並彎身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糖果,揉了揉透明的袋子,打開,放進嘴裡,緩緩地環視著周圍的男人們,視線在男人們工作服上的名牌上停留了好一陣子,最後落在天同的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抱歉,我打擾各位了嗎?」
「......算你走運!」被兩個不相干的路人撞見,光是被舉報糾眾滋事,就足以讓他們每個人都惹上大麻煩,男人們丟下幾句狠話悻悻然地離開房間。
「......」天同不禁鬆了一口氣,這兩位莫名其妙的仁兄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好了,可以說是幫了他一個大忙。「謝啦,老兄。我是天同──蔡天同,隸屬技術單位。」
「彥西‧貝特,」對方似乎沒有想要深究他跟那群人到底發生什麼糾紛,只是對天同伸出了友善的手,天同也幾乎同時伸手回握,寬大的手掌心大得可以包覆住自己的手。「他是──」彥西似乎要介紹身旁的男孩,卻很快被打斷,「萊利,」另一隻相仿的大手也伸了過來,握住天同的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得趕快把我哥帶走了──否則待會就有得受了~」這下握得很用力,天同甚至感覺到男孩手心的汗水,以及那過剩的動能。

「好,那,再見。」天同鬆手,目送兩人離去。



#2

他們互相親吻對方,相濡以沫,沒有一絲遲疑。
即使他們是親兄弟。
他的嘴唇先疊上他的,他不甘示弱地張嘴連親帶咬地含住他的下唇,接著親吻帶有細小凹陷酒窩的下巴,還發現剛生長出來的淡色鬍渣。
伸手去觸摸那短短鬍渣,指尖感受到粗糙觸感的同時,也發現對方的手指愛憐地撫摸著自己嘴唇上方那顆小小的痣。
「彥西,」低聲逸出一聲呢喃,重新將嘴唇覆上他的。
「──萊利......」張嘴迎入了軟滑的舌尖,品嘗對方帶點甜味的吻。
彩色糖球融化在舌尖的味道。
他們總是自然地開始,有時是他進入他,有時是他容納了他,交換無數個吻、緊緊聯繫。但最奇妙的體驗大概是浮動聯結後的相擁,不僅僅是身體合而為一,似乎連腦子也都融在一起......高潮餘韻未褪前,他們是一個同樣的個體──真正完整的個體,既是萊利,也是彥西。
「呃、嗯......」互相觸摸對方火熱而富有彈力的肉體,兩人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誰發出了那些呻吟。呼吸與心跳的頻率幾近一致,下腹緊貼,熱情而急切地磨擦著對方,都想找到一個入口,灌注彼此滿溢的慾望與情感。「啊、啊啊、彥西、」萊利低吟,單手撐在床墊上,支起上身,彥西趁機吸了口氣,鼻腔裡滿是剛沐浴完的淡淡香氣,混合著萊利的汗水、肌膚的味道、衣物柔軟精的味道──充滿歸屬感的味道。萊利挺腰摩擦他同樣赤裸的下身,重新伏下身吻他,使他感覺好得不得了,分身硬得發疼,大量泌出溫熱的體液──他伸手握住萊利勃發的陽具,「嘿......」彥西親暱地呼喚著萊利的小名,舔了舔自己的上唇,望著那雙燃燒著情感的藍色眼睛,「完整我吧。」彥西的低語像是一個開關,自己的弟弟發出粗重的喘息聲,推開被體液濡濕的大腿腿根,毫不猶豫、深深地進入了他。
「啊、」硬挺的肉楔撐開窄窒的內壁,帶著滾燙的熱度,「......!」張嘴呻吟的同時,被對方吻住──這正是他所想要的。舌尖翻攪時,萊利鼻子發出了可愛的哼聲,彥西覺得自己緊緊纏住了萊利,一點一點地將那份熱意全數納入自己體內,快感沿著背脊末端往上攀爬至腦門,當萊利忍不住挺腰進行大幅度抽送時,發出了斷續的粗重喘息,伴隨滑膩的水聲,彥西甚至感受得到自己毛細孔張開,汗水湧出劃過肌膚的濕意,他閉上了眼,一如浮動神經元聯結時意識敞開,讓對方的萬縷思緒進入自己的腦海當中。
黏膜貪婪地抽搐著,渴求更深入、更激烈的搗弄。他知道弄哪裡會舒服、觸摸哪裡會讓對方感到無比滿足──他就是知道,因為全身上下他都渴望著對方,如同對方全身上下都渴望著自己。他們合為一體,眼底裡映照的是與自己相似的那雙眼睛,清澈的藍色籠罩著濕氣,微張的嘴唇呼出的炙熱氣息越發急促,跟自己一樣。
高潮到來時,他以為不會停止,彷彿點亮一切的瞬間會延長,持續到永遠。
「......」眼前的男孩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幾近寵溺的。「彥斯。彥斯──彥......」
「萊──利。」是吧?他咧嘴笑了,想到要擁抱對方時,身體先行動了,在對方的臉上落下一連串的吻。
餘波盪漾的時候,他們都覺得自己感受到對方所感覺到的一切,短暫地成為了對方──或成為真正的、完整的自己。他們凝視彼此的表情中帶著只有對方能夠理解的訊號──不需要言語,而且,那是一種言語難以描述的體驗,超越單純的互相依戀,而是一種嶄新的和諧。與狂歡迷亂相反,結合後的思緒甚至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清晰明朗。
這是對方看這世界的感覺。
兩人默默地對望,用對方的方式撫摸眼前自己兄弟的臉頰、頸項,直到那種感覺變淡。
然後他們笑著從床上拉起對方,決定一起去浴室清理清理,順便把自己跟兄弟弄得一蹋糊塗的床單弄乾淨。


#3

出擊時間:24分23秒
損害報告:預期範圍內,怪獸藍未超標
總分:92.7

分組目前最高分!也是至今最棒的紀錄。他們就要成為屠龍的英雄了,萊利雀躍地想。「我們去喝一杯慶祝?」他們才剛結束一場模擬測試,成績斐然。他們的排名與浮動聯結相連性在眾多機甲獵人候補生當中是數一數二,最新型的第三代機甲獵人正進入開發的最終階段,而彥西跟萊利都覺得他們將會是她獨一無二的駕駛──只屬於她的騎士。
基地外的酒吧,萊利與彥西各點了杯啤酒,在吧檯邊並肩而坐,有幾個熟面孔過來跟他們打招呼。這家酒吧是科迪亞訓練營附近少數的娛樂場所,有酒,有音樂,有撞球檯,有電視可以看轉播球賽,還有許多漂亮女孩出沒。
萊利喜歡那些女孩兒,彥西也是。從小到大他們兩個都一致認為,女生是一種神奇的存在。她們跟男孩子是完完全全來自不同星球的物種,就算是媽媽或者是妹妹,他們兩個也不完全了解,更別說是別的女孩子了。不知道她們為什麼前一秒笑得那樣開懷但下一秒突然生起悶氣,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要在意每天綁頭髮的緞帶或擦的護唇膏要是什麼顏色,不曉得她們看起來柔柔軟軟的身體裡面裝的是什麼──雖然是難解的謎團,但兄弟倆是欣賞的。
「嘿,老兄,再給我們各一杯啤酒好嗎?」萊利今天看起來特別開心,彥西思忖著待會該怎麼回基地去──如果要喝那麼多的話,自力開車不是個好選項。「嘿,彥斯!」一杯淺金色冒著細緻泡沫的啤酒杯湊到他面前,萊利手上的杯子碰了碰玻璃杯邊緣,「敬連二勝。」說到這個,連彥西忍不住微微地、驕傲地笑了,連續取得兩勝的高分,這可不是尋常的狀況,操作機甲獵人是一件困難的事,有許多要素必需滿足:除了敏捷思緒、卓越的體能、高明的戰鬥技巧外,只有一人優秀是不夠的──還需要了解彼此、擁有相容性的夥伴。他們兩個,彷彿生來就該駕駛那巨大的機器人一般,正好符合。這幾次的模擬測試成績都名列前茅,也代表機甲獵人駕駛的資格距離他們又更近了許多。「乾杯。」彥西輕聲說。
在世界岌岌可危的時候,他們都很慶幸能與身旁的人做點什麼......他們兄弟選擇了挺身而出,面對怪獸,共同並肩作戰。他們不只是想這麼做,他們也能夠全力以赴做到。
守衛看望著世界的邊緣,像一代的機甲獵人駕駛一般──固守海參崴的Cherno Alpha、緊守加州海岸的Romeo Blue、亞細亞防衛隊的Coyote Tango與Tacit Ronin──它們的駕駛名字將會永遠流傳......他們正在成為傳奇。
「嗨兩位紳士,你們是機甲獵人駕駛嗎?」一道柔軟的女聲自兩人肩後傳來,兩兄弟微微側過頭,是一位年輕女孩。
深色過肩長髮,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戴著有色的隱形眼鏡、仔細描繪眼線的眼睛顯得很大,在昏暗燈光下也顯得閃閃發光的妝容,打扮相當入時,短褲下是勻稱纖細的長腿。她很了解自己的優勢在哪裡,彥西想。
「妳是?」萊利放下了手上的杯子,轉過來望著女孩。
「我是娜歐蜜,你們看起來像是獵人駕駛。」娜歐蜜上下打量著他們。
自從機甲獵人計畫獲得莫大成功之後,駕駛成為搖滾明星一樣的存在,甚至各自有支持的狂熱粉絲......有不少瘋狂的迷妹,會追著心儀的駕駛員到處跑──跟追星族沒什麼兩樣。
娜歐蜜應該是吧?少數迷妹甚至連儲備機甲獵人駕駛都追,只因為押寶心態,先搶先贏──把他們當成還沒出道的地下樂團似的。
但擁有支持者總是很舒服的。
「是,娜歐蜜,我們是機甲獵人駕駛──」顯然萊利有點醉了,但愉快的成分可能超越微醺。「還不算是。」彥西接著訂正,他知道萊利偶爾會有點亢奮,雖然不影響......不過該糾正他的時候還是要直接點,否則這孩子就得意忘形上了天了。「好吧,還不算是,」萊利攤手,瞄了一眼彥西,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我們已經有兩次完美的模擬擊殺紀錄了。」他們將會是機甲獵人駕駛。萊利挪到了一邊的位置,空出他跟彥西中間的座位,娜歐蜜很自然地入座。
彥西請酒保給他們剛加入的新同伴一杯適合的酒,娜歐蜜用纖細的手指從容地拿起酒杯,啜了一口。「你們看起來像是兄弟一樣,」她眨了眨眼,說。
「我們是兄弟。」彥西回答。娜歐蜜看起來像是一般的大學生,仍然保持著普通人生活的那種女孩。在這時代能夠像一般人那樣生活,幾乎是微小而奢侈的幸福。
「噢,那真是可愛......」娜歐蜜這麼說的時候,萊利的臉幾乎紅了起來。那絕不只是因為酒精的關係,彥西想。
是因為有仰慕者在的關係。
而且娜歐蜜身上那種甜美、可愛、一般鄰家女孩的氣息,在這兒是稀有的。機甲獵人訓練營中不乏有女性成員,可是她們和他們一樣,都有些原因驅使她們不斷鞭策自己,像他們一樣拼命前進。她們都是有魅力且值得尊敬的女性,但同儕氣氛以及競爭意識讓她們看起來充滿韌性也銳利許多,如果說訓練營裡的女性們是即使在極地也能綻放的高嶺之花,那娜歐蜜就是春天來臨時院子裡會綻放的、充滿香味、柔軟且吸引蝴蝶蜜蜂的花朵。
鼻尖掠過淡淡的芳香,不經意的肢體接觸以及充滿景仰的目光,彥西承認他跟萊利有同感,她很漂亮,而且她肯定對他們倆有好感。哪個男孩不會為了女性水汪汪、充滿好奇心的仰慕目光而感到意亂情迷呢?隨著萊利生動描述獵人學院的生活內容,娜歐蜜頻頻點頭,非常專心地聽著他們倆兄弟的故事──
讓他說吧,彥西覺得萊利描述故事時看起來閃閃發光,像個開心得手舞足蹈的小孩似地。彥西喝下剩餘的殘酒,輕輕搖頭,想甩開他把他兄弟當成小孩的念頭──他夠大了,只是總是那麼像孩子。不過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
「......你說對嗎,彥斯?」萊利叫喚他名字的時候,不論他再怎麼走神,總能很快反應過來。萊利剛是在說潘塔考斯特教官的事──傳奇人物中的傳奇,「是啊,萊利。啊,都這個時間了。」講到教官彥西還真的馬上想到,他們明天一大早就有安排訓練,鐵血潘塔考斯特絕對不會讓他們倆個好過的......這是必要的,畢竟怪獸也不會管機甲獵人駕駛前一晚喝了多少、是否宿醉、對人類手下留情。彥西從座椅上滑下,掏出皮夾準備結帳。
「噢拜託,彥斯、」萊利嘟起嘴,顯然樂不思蜀。
娜歐蜜抿了抿嘴唇,不掉色的口紅仍然很鮮豔。「你們要回去了?這麼早?」
「明早還有訓練──」彥西俐落地結完帳,拎起他的防風夾克,摸了摸口袋中的車鑰匙。他們還是可以想辦法把車開回去,只是說要格外小心。
娜歐蜜跟萊利兩人有些依依不捨地在吧台邊說話。彥西瞥見娜歐蜜從皮包中拿出一枝筆,在萊利手掌上寫字。
他們倆回到了車上,萊利仍雀躍不已,用有些醉意,在車內顯得有點大聲的音量宣告著,「我覺得她喜歡我!」是啊,看她的表情確實不難明白,不過彥西還是試著告訴萊利,他的看法如何。
「我覺得她是喜歡機甲獵人駕駛員。」追機甲獵人的迷妹傳聞時有耳聞。他們不會是唯一一組遇到的儲備駕駛。
「我覺得你只是嫉妒我拿到了她的電話吧?」萊利咧嘴笑了,舉起了他的左手晃了晃,上面是以娟秀的筆跡寫下名字以及一串數字。
「哈,我還覺得她對我拼命眨眼咧!別太得意了,臭小子。」彥西忍不住反擊,並伸手胡亂揉了揉萊利的腦袋瓜子,一面猜想萊利在洗過澡,褪去一身酒氣後何時會忘記娜歐蜜的名字?一面默默記起了在他兄弟手心上的那串號碼。
「哈哈哈、」萊利縮了縮脖子,伸手拍開彥西的大手,「我們回去吧?你還行吧?如果想睡的話,我來開車?」
「我喝的沒你多,我來開。」
「你保證不會邊睡邊開?」萊利歪著頭,笑問。
彥西勾起一邊的嘴角,轉動鑰匙,發動車子,開口:「我邊睡邊開都能開得比你好,你這醉鬼。」


#4
這個人是不是哪裡有病?天同心想。
嗜睡症還是什麼的......聽說非洲有一種寄生蟲,寄生在人類血液裡面,等到蟲子從血裡面吸取了足夠的養份,會沿著人的循環系統入侵腦脊髓,使人昏睡。
在零件室裡面,披著飛行夾克的金髮男子趴在工作檯上。
工作檯清理得很乾淨,除了攤開幾張三代機甲獵人的設計圖與幾枝鉛筆外,唯一突兀的就是有個人趴在那裡──這裡可不是教室,是精密零件室。
天同被指派負責最新型的三代機甲獵人駕駛艙維修站內的大小工作。他的小組包含他一共十個人,處理這位連開發設計者都還有些摸不透的大姑娘──編號M3510,不知道她未來會叫什麼名字?為機甲獵人命名是駕駛的特權。尚未啟動的機甲獵人駕駛艙裡到處都是工作人員,進行軟硬體與韌體調教。除了相關工作人員之外,整區是生人勿近。高架的工作伸展台在將近兩百五十英呎高的高空處,連接駕駛艙的外部開口,沿著工作展台往外走,會接到高架走廊,可通往零件儲藏室。小組組員跟天同說找不到M3570專用的發射器,天同只好親自去找那不知道放到哪兒的小零件。
他不但發現了那組發射器,還發現一個人。是看過的人。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似乎也在睡覺。這傢伙有什麼隱疾嗎?天同踢了一下他坐著的椅子,毫不客氣的。
對方睜開眼,雖然反應不慢,但缺乏緊張感地慢慢抬頭,東張西望。「......抱歉,我以為這裡可以借用。」對方揉了揉眼睛,拉起夾克,「啊。」原本惺忪的睡眼突然清明了起來,天同也看見了外套上繡的名字縮寫──Y‧BECKET──彥西‧貝特。記憶力很好的天同回想起前些日子的事。倒吊男。
「──蔡先生?」男孩仰著頭,盯著他的臉,綻開友善的微笑。
「嘿,你不知道這裡閒人勿進嗎?貝特先生。」天同沒想到對方也記得他,暗地吃驚。
「所以我才偷溜進來補眠啊──」對方抓了抓那頭短短的金髮,一臉被學校老師抓包上課打瞌睡的臉,「叫我彥西就可以了。」
「彥西‧貝特,」天同不客氣地呼喚對方全名,「你怎麼進來的?這兒可不是讓你睡覺的地方。你是不是該讓軍醫幫你做個身體檢查?」零件室裡所有零件都登錄在庫,多一件或少一件天同都要為此負責。照理來說一般的機甲獵人駕駛候補沒有進來這區的資格。
「......從今天起我們是準機甲獵人駕駛,所以權限等級提升了。我滿好奇權限拓展到什麼程度所以就到處逛了一下......然後有點睏。不過這不是病啦,不用擔心。」彥西撩起别在胸口的識別卡,用誠懇的語氣向天同說明。
然後有點睏!?天同挑眉。再睏也沒有哪個神經大條的人會到處找地方趴下吧?「回宿舍睡!」天同繞過彥西坐著的椅子,去拿放在高架上的發射器零組件。
「宿舍有點吵......而且這裡好安靜喔──」
「這構不成你在重要的零件儲藏區睡覺的理由。」天同翻了個白眼,「聽著,如果你在這邊睡覺,有什麼東西不見了或你人怎麼了,我都會惹上大麻煩,好嗎?想睡就回自己宿舍。」揮了揮手上的發射器,對方的視線隨著零件移動,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TBC)

#5
有時天同覺得,他拿這對兄弟沒法子。自從他被派入協助三代機甲獵人小組計畫後,跟貝特兄弟的接觸變得頻繁──他們是一個團隊。每次接觸都讓天同更清楚一些貝特兄弟的事。他一開始並不真的很感興趣,但兩兄弟獨有的個性卻讓他移不開目光。
彥西有時看似夢遊心不在焉,其實非常敏銳;看起來慵懶或反應慢半拍,可在道館裡至今沒人能打贏他。判斷力超群,乍看之下很溫和,不過卻是個破壞規定的智慧型慣犯──這些重要的事實卻隱藏在柔和的微笑、以及老是昏昏欲睡的表象當中。
萊利身體裡大概蘊藏了用不完的能量,整天活蹦亂跳,看起來卻不令人討厭。以為他很魯莽衝動,但每一筆測試當中都發現,萊利冷靜聰慧且富有機靈的應變力。這對兄弟簡直就像是生來就該駕駛機甲獵人一樣。
他們都很聰明,也很傑出,但不代表他們不會犯蠢。因為他們都很年輕。
「天同,你又是不是認識了補給處的女生?紅髮的那個。上次我看到你在餐廳跟她說話。」萊利正在整理自己的模擬戰鬥服──幾乎與機甲獵人駕駛的服裝一模一樣──事實上完全一樣,只是上面標示的 編號與漆色不同罷了。等他們當上正式駕駛後,將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替他們整裝。不過所有的學員都要了解如何拆解、組合戰鬥服。了解自己的工具總是好事。他們兩正在著裝室旁的大桌子前面對面地各自清潔整理著脊夾以及外覆盔甲。天同戴著作業用手套,拿著烙鐵,正在更換頭盔磨損零件的地方──裡面布滿精密的小零件,可以檢測駕駛員生理狀況,加上一大堆腦波脈衝接受傳送器。彥西的模擬戰術頭盔最近似乎有點接觸不良,無法及時傳送駕駛員生理狀態報告,這項工作是個精密的活兒,駕駛是無法自己修理的。天同正小心翼翼地透過放大鏡、在明亮的燈光下修補拆解的頭盔。
「嗯哼,你說雪莉?」隔著護目鏡,天同穩穩地在軟板補上零件,以焊槍焊牢它。紅髮的女孩,兇悍是她的基本配備。穿唇環。但任何女孩子在天同眼裡都是可愛的。
「哇喔!大情聖,」萊利咧嘴笑,「你們約會了嗎?」追女孩的話題永遠可以炒熱氣氛,萊利顯得很感興趣,手上一面使勁地用布擦拭戰甲,想把它磨得光亮。
「還沒有。」天同用焊槍接觸零件與焊點,小小的銀色點冒出了細細的一縷煙,零件牢固地附著在板上。好了。天同把焊槍放回支架上,關閉電源,並脫掉護目鏡。「但她親了我一口,感覺還挺好的。」天同說出口才覺得,自己有些得意。
「真的假的!老兄,你比我們兄弟還受歡迎!」萊利笑出聲,眨了眨海藍色的眼睛。
「騙人,你們兄弟倆口袋裡塞滿了女孩子的電話號碼吧?」可能還不只接吻?願意獻身的女孩也不是沒有......光是想跟貝特兄弟說話的迷妹大概就有好幾打吧,搞不好私底下還大打出手也不一定。天同一面把工具歸位,腦袋一面飛快地運轉。
「才沒有,」萊利吐吐舌頭,「天同你看不出來這麼受歡迎耶......哎唷、」話才脫出口,頭上就挨了一記手刀。
「哼,小孩子不懂啦!我的女人緣跟我的吻技可是一樣好。」不是天同要臭美,他真的還滿受女孩們的歡迎──大概是他很有自己的品味、頭腦好、談吐也幽默風趣吧?
「哇哇越吹越離譜囉,天同。」萊利挑起眉毛,一臉不信。「證明給我看?」
對於哥兒們的挑釁,天同歪了歪嘴唇,轉了轉眼珠,興起了一股惡作劇的衝動──他的手越過了工作桌,飛快地湊到萊利面前,將還搞不清狀況,身體下意識往後退的男孩的上衣領口一把拎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了一口對方粉色嘴唇。
「!」萊利果然僵住了──眼睛睜得老大,天同還發現他的睫毛又直又長──這只是個有意思的惡作劇。萊利的耳朵紅透,還來不及表現慌張,整個人就傻住了。天同有些愉悅地退開,正打算好好檢視臉像番茄一般漲紅的男孩時,發現從門口處射來一道視線──盯著他倆──是彥西。
背對著門口的萊利看不到彥西,但自己看到了。
應該正要進來著裝室的彥西就止步在大開的門口前。跟天空一般色彩的藍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倆,天同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只是個哥兒們間的小玩笑,可是他讀不出彥西表情底下的情緒。和平日眼裡總是蘊含溫柔笑意的彥西不同,他只是冷靜地盯著天同的眼睛兩秒左右,天同想跟他打招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萊利還不曉得,人仍停留在方才一吻下的輕微震撼中,否則他可能早就感應到他兄弟的視線了──正當天同想解釋這只是個小玩笑的時候,彥西若無其事地別開了頭,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地、像是想保留給他們隱私一般,靜靜地掉頭離開。
──非常平靜,但也非常可怕。
他在憤怒?天同胡亂猜測。他不該對彥西重要的弟弟開玩笑。雖然逗萊利玩很有趣,但彥西的反應似乎不是一笑置之。
只是個惡作劇──他只是想要嚇嚇萊利──他──......
他想追過去解釋,但雙腳像是生了根似地釘在地上,思緒完全糾在一起。直到萊利發出哇啊啊啊的驚呼聲打斷他心慌意亂的推測為止。


#6
那只是個小玩笑而已。
在夜晚街道上漫步的彥西想著。
即使沒看見萊利的臉,他也知道萊利露出了愣住的傻氣表情,從脖子紅到耳根的模樣。
天同看起來嚇了一跳,睜大的眼睛直盯著他,露出的是手足無措的不安。
他不應該轉頭就走的,他應該出聲叫他們,並且還可以因為逮著他們犯蠢而嘲笑他們一番──但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應該說,他逃走了。
他最親的兄弟以及他最好的朋友──他們最好的朋友。
彥西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冷靜下來釐清自己現在的感覺,可是卻越想越紊亂。
自己是否覺得自己現在有的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呢?
不知不覺間,彥西走到了那間小酒吧。他跟萊利常去的那一家。
「嗨,你的兄弟呢?」清亮的、有些耳熟的女聲響起──555-034-6996──彥西腦海中閃過,在萊利白皙手掌心上的那串數字。他轉過身來,是娜歐蜜。
「我一個人。」彥西注視著娜歐蜜強調眼睛的妝容,她今天穿著碎花洋裝,外面罩著黑色皮外套。他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笑,不過娜歐蜜很快地邀他跟她朋友──女性朋友那桌喝一杯。
既然都來了,那就喝一杯吧。彥西應娜歐蜜的邀請,加入了她們那桌,整桌的女孩看到他,先是倒抽一口氣,接著發出了興奮又歡快的尖叫聲......女孩們講話速度之快,讓彥西幾乎有聽沒懂,酒吧裡的音樂熱鬧而大聲,女孩們一句疊著一句的交談摻雜著興奮之情也越來越高分貝。
她們聊的東西,彥西並不是很懂。除了機甲獵人駕駛以外。
娜歐蜜顯得很滿意,因為她帶給了朋友們意外的驚喜。直到彥西說要去外面時,她也跟著離開了座位。「彥西?」娜歐蜜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彎,彥西聞到淡淡的香水味。
「我出去走走。」酒吧裡對他來說有點悶。彥西先結了帳,踏出吵雜的酒吧。
「我跟你一起。」娜歐蜜挽起頭髮,跟在他身旁。娜歐蜜是個講話清晰很有條理的女孩,整晚她都能和那些宛如說外星話的女性朋友交談,那可能也算得上是一種才能,並不斷地想從他身上挖出點關於機甲獵人計畫的什麼。
望著娜歐蜜的眼睛,彥西很想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為什麼要留電話給萊利呢?她是真的很想要了解他們是怎樣的人嗎?只是因為好奇心?還是好感?她現在挽著他的手,是因為其他的朋友在看嗎?
彥西想了好多好多的問題,但全都無解。
彥西跟娜歐蜜在街上走著,娜歐蜜的高跟靴子發出了規律的聲響。微醺的她在哼著歌。酒吧裡的那首流行音樂。不斷靠近的手臂、身體既溫暖又芬芳。
他想要做點什麼。
雖然他一直以來都不是個標準的乖孩子,但那只是平常的他而已。
他現在想要做點什麼──想要──
彥西開口,打斷了娜歐蜜小聲的哼唱,「我的車子停在附近,要兜風嗎?」他說。


#7
能夠看到鼻青臉腫的貝特實在是很稀奇。
印象中這對兩兄弟感情好得跟呆瓜一樣。模擬戰鬥結果失敗後,兩人被潘塔考斯特司令官狠狠地刮了一頓──司令官對他們兩個的期待很高,這次的連結出問題......原因居然是兄弟為了個女孩爭風吃醋,也難怪司令官那麼生氣了。
萊利左邊臉頰紅腫,額頭也腫了一塊;彥西也沒好到哪裡去,左邊下顎險惡的淤紫跟嘴唇破皮滲血──髒掉的白色T恤下方可能有更多瘀青,不過雙方似乎都冷靜下來了,垂頭喪氣地並排坐在醫護室的椅子上。
醫護人員正在幫彥西臉頰上的劃傷貼上透氣膠帶,彥西拿著手上的冰袋輕輕碰了一下萊利的額頭,萊利抬眼望著彥西,接過冰袋敷在自己的額頭上。
看來是和解了吧......天同遠遠地偷看兩兄弟的互動,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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