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28日 星期五

同人: Stains. Donald Ressler x Hector Lorca

★提供電子版下載


昏暗的小酒館內,有個男人坐在吧檯的角落,遠遠地望向酒館對外的窗戶。
「哪裡人?」聲音因為菸與酒薰得相當沙啞的酒保,淺黑色的皮膚,看起來是拉丁美洲裔。
便宜的酒館,店面極小地擠在這個大都會的角落。來的客人大概都是熟客,一小撮白種人,其餘大多都是拉丁美洲裔的常客居多。
店名以西語書寫,也


提供一些墨西哥菜。

「…墨西哥。」洛爾卡點起香菸,眼光依然飄向對外窗。他原本的國籍應算是美國,更之前才是墨西哥,不過最近已經轉移到委內瑞拉就是了。

假的國籍、假的身分、假的──不過用久了,自然就真實了起來。

窗外的景色十分單調,積雪堆積在柏油馬路的兩旁,道路吸飽了水份,閃爍著深黑的光澤。
「剛搬過來這附近?」
「不…只是剛好路過。」洛爾卡扯了扯嘴角,吐出一縷白菸。
酒保看起來不像是愛管閒事,不過他會這樣問也情有可原。
他已經陸陸續續幾天都泡在這家店裡,以啤酒、龍舌蘭、威士忌、龍舌蘭、啤酒這樣的順序從晚上八點喝到近凌晨。
「等人?」酒保為他送上了新的一瓶啤酒。
「……我喜歡你們的店。」洛爾卡並沒有說謊,店裡會播放令人懷念的、兒時常聽到的、描述著荒野的曲調。即使威士忌有些廉價,但墨西哥龍舌蘭的味道倒是相當不錯。
大概發現洛爾卡不願意多談,酒保也就移動去另一邊招呼熟客。

遠處有個穿著黑色長大衣、金髮的男人,從窗戶的左邊出現,由於他步行的幅度不小,在洛爾卡眨眼的瞬間,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窗戶右邊。
洛爾卡知道,從公用停車場停好車之後,他會穿過這條街,回到其中的一幢公寓裡。
通常要到深夜,男人才會經過這裡。觀察到最早的一次是在近八點的時候。
有時手上會拎著外賣的食物或超市的袋子。
上個禮拜,身邊還有位女性挽著他的手。
不過這期間洛爾卡敏銳地察覺自己沒來的那幾天大概發生了什麼。有什麼事情發生了。絕不是好事。

「……結帳。」洛爾卡捻熄了香煙,仰頭喝下最後的一滴酒液,抹了抹嘴,站起身穿好外套。






今夜非常無聊。
他們遭遇了一場大停電。
店裡的備用發電機只發出噪音,大概是燃料用盡,毫無作用。
小酒館的暖氣不太靈光,有很多酒客覺得掃興就打道回府,只剩下兩三個看起來是高中老同學的中年男子還在角落大談工作、老婆與小孩。
連路燈都不亮,洛爾卡實在提不起勁,卻又不想要在寒冷的馬路上走。他可以叫計程車或者是部下接送,但他就是不想動。
酒保默默地在吧檯上點上蠟燭,提供最基本的照明,並將注滿龍舌蘭的杯子推到洛爾卡面前。「這杯是招待的。」
其實這家店有開燈跟沒開燈也沒有差太多──不過當窗外路燈不亮時,的確是非常黑暗。
靠著昏黃搖曳的燭光,洛爾卡靜靜飲下那燒灼喉嚨一般的酒液。

連洛爾卡自己都覺得一直待在這裡也太奇怪了。
他根本不該回來這個城市。
事實上他也從不想念這裡。
可矛盾的是,他現在不想回去下榻的酒店。

他只是靜靜地在這邊觀察,那個人生活的環境。
他不會冒險前往『郵局』──他曾拉低帽沿,在兩個街角外的咖啡店中遠遠看過那些一臉寫著『我是探員』的人們外帶咖啡,消失在街道轉角。他知道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是入口。不過他沒呆到非得要走到門口對著監視攝影機留下到此一遊的影像──除非他很想坐牢。他躲避聯邦探員的追捕多年,早已知道做事情的底線在哪。

至於探員的住處,他也只是遠遠地看著。
這種感覺像是到了老朋友家附近,不過兩手空空無法拜訪一樣。啊、不過自己算是不速之客吧,不是個受人歡迎的人物。
他並不想要雙手奉上自由作見面禮,但他也無法撲滅在心底那份像燭光火苗那樣的微小渴望。所以他待在這,只是看著。

幾個小時過去了,『啪』的一聲,燈光亮了。
室內雖然依舊昏黃,但窗外的路燈亮起。看來變電站開始運作了。
不過洛爾卡也已經累了──他決定晚點打電話叫部下來接他。
今夜,那個男人還沒有出現。
洛爾卡一面想像著那個橫衝直撞的傢伙大概正在那個悶死人的小郵局裡工作,面前堆滿一大堆壞蛋的資料,一面蹙著眉頭,露出一本正經的、憤怒的臉。
不知道又走神了多久,熟悉不過的黑色身影經過了窗外──洛爾卡還以為今天不會看到他了,當他身影消失在右邊的牆後,洛爾卡正感到一陣輕微的失落時,『叮鈴!』小酒館的門被推開了。

出乎意料地,那個男人走進了店裡。
洛爾卡很快地別開臉,並拉了拉毛帽,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想要縮起脖子──不過他知道那個男人──雷斯勒根本沒注意到他。
因為他直接走到吧檯邊,距離他三個位置的地方,酒保面前的座位坐下。
洛爾卡一向鎮定,但今天是他在這邊喝酒這麼長一段時間裡,雷斯勒第一次踏進酒館。這不像是他會來的地方。心臟像是快要蹦出來似地,劇烈地鼓動著。



該死,這傢伙真的是滿身肌肉,也太沉了。
雷斯勒徹底地喝醉了,明明很晚才進酒館,但卻一杯又一杯地喝,連酒保都勸他別這樣喝酒,浪費了他的酒。
雷斯勒置若罔聞地盯著吧檯的酒櫃,喝乾了一整瓶威士忌、兩杯龍舌蘭、三瓶啤酒。
要是這樣喝,不要說喝醉,膀胱受得了嗎?
洛爾卡觀察雷斯勒的途中自己還去了兩次洗手間,雷斯勒真的僅是面無表情地喝酒。
直到他低頭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之後便搖搖晃晃地起身結帳。
「客人,要幫您叫計程車嗎?」酒保帶有腔調的英語詢問雷斯勒,雷斯勒只是反應慢一拍地回答他住在附近,將鈔票塞給酒保,連找錢都沒拿就離開了店內。
洛爾卡沒有立刻跟出去,他甚至有點失望──平常跟獵犬鼻子一樣敏銳的雷斯勒居然沒有發現他在店內。雖然被發現也很糟,但雷斯勒這樣無視感覺更差。
洛爾卡心情複雜地喝完自己手上的那杯酒,起身結帳。原本想要叫部下來接他,可是洛爾卡選擇拉好毛線帽,兩手插在外套口袋走出店外──外面寒氣依然逼人,因為喝酒的關係,洛爾卡覺得寒風刮臉,手腳倒是沒那麼冰冷。
他下意識地拉了拉帽T的領口,東張西望了一番。深夜的街道已經沒有行人,雷斯勒──應該已經回到家了吧?洛爾卡心想,該回去了。可是他卻不由自主地在街道上散步──洛爾卡知道這代表什麼。他一向討厭被別的人、別的事引導、引誘、牽動──那只會引火上身。可他現在卻被雷斯勒牽引著。
沿著雷斯勒平日回家的路線,洛爾卡慢慢走著。這條街道周邊堆積著骯髒的積雪,待天亮時就會融化了吧……洛爾卡踱步到雷斯勒住的公寓前,發現了倒在積滿雪的小溝上、狼狽不堪的男子。大概是絆到跌倒了,太醉了,沒力氣起來。
放著不管應該也會自己醒來吧……洛爾卡這麼想著,凝視著臉色蒼白、頭髮凌亂、黑色大衣敞開、長褲與皮鞋沾滿雪與泥的男子。眼皮沉重一張一闔間,注視著他的冰藍色眼眸神色茫然。
連看到他都沒什麼反應,洛爾卡可以完全確定雷斯勒醉到不省人事。

那一瞬間洛爾卡莫名地有些慍怒。

所以他伸手拉起在地上的雷斯勒時,忍不住為自己的愚蠢行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他應該離開的,而不是在這邊搬運一個醉漢。

洛爾卡曾經搬運過屍體。戴著手套,搬運死人,湮滅證據。
骯髒活他也幹得夠多,通常還有一兩個幫手,直到他當上幹部、首領之後,這種粗活就輪不到他了。現在獨自搬運雷斯勒的過程,讓洛爾卡幾乎要站不住腳。他也喝了不少,搬運體格比他大上一圈的雷斯勒這個活兒實在夠嗆。

洛爾卡有股想要把雷斯勒丟回水溝裡的衝動。

但他還是搖搖晃晃地把東倒西歪的雷斯勒半拖半扶著上了公寓的階梯,用他的鑰匙開了鎖,把雷斯勒丟進屋內。洛爾卡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甚至忘了屋外有多寒冷。
屋內沒有整理,不過以一個單身男人的家來看,這裡已經布置得很好了。洛爾卡沒有看漏堆在角落箱子裡那些女性的衣物,大概才收拾到一半……不到。這讓他想起先前挽著雷斯勒,有著高雅笑容的女性──敏銳如洛爾卡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洛爾卡知道自己一向缺乏同情與憐憫心,他只覺得舉目所見的東西都讓他感到刺目。掛在沙發上的漂亮橘紅色絲巾、在椅子上掛著古銅銅釦肩背包、化妝包、玄關的高跟鞋──站在客廳的中央,洛爾卡拿出香菸,點上了火。

深吸一口,洛爾卡將生出的煙灰,彈在桌上的、裝有小耳環、髮夾、戒指的淺淺碟子裡。
灰白的灰燼像是髒污的雪花,緩緩飄落在那些閃亮亮的飾品上。

雷斯勒趴伏在客廳靠近玄關的門口,一動也不動,像具屍體。洛爾卡弄熄了香煙,來到雷斯勒身旁,蹲下,查看他的鼻息。
雷斯勒緊皺眉頭,亞麻金色的睫毛上下糾纏在一起,白皙的臉頰透著血色,濃濃的酒氣染上全身。有些潮濕的頭髮變成了深金色,凌亂地覆蓋他有些擦傷的前額上。有些腥紅黏膩的血滲出,但逐漸凝固在小傷口上。
如果讓他睡在門口不知道會不會感冒?洛爾卡歪著頭,拍了拍雷斯勒的臉頰,「起來、這裡是門口──」
雷斯勒只是揪緊了眉頭,粉色的嘴唇抿著呈一直線的樣子。
「……我扶你起來總可以吧?」洛爾卡知道只要讓雷斯勒直起身子來,他就可以自己移動腳步,但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想動。於是洛爾卡用肩膀撐起了倒在地上的男人,雷斯勒的體熱讓洛爾卡感到心跳加速,但隨之撲上來的酒味也讓洛爾卡知道雷斯勒根本不清醒。好不容易站起來之後,雷斯勒胡亂扶抓著他的肩膀、牆壁,似乎想要自己走了──經由洛爾卡的輔助,雷斯勒跌跌撞撞地進了洗手間。

洛爾卡沒有跟進去,不過可以猜想得到雷斯勒喝那麼多也該排出來了吧?如果可以連多餘的酒精一起尿出來就好了──洛爾卡聽到嘩啦嘩啦的水聲,砰地洗手間的門開了,雷斯勒忘了關上洗手台的水龍頭,就這樣走出洗手間。

「唔喔、」雷斯勒撞到了洛爾卡的肩,藍色的眼眸無法聚焦,方向感以及遠近感大概都亂了方寸,洛爾卡扶著他,將他扔上臥室床舖、動手脫了他的皮鞋、潮濕的大衣、解下探員證、沉重的槍套、領帶、剝掉髒掉的襯衫、長褲,掀起被子替他蓋上後,吁了一口長長的氣。經過這番辛苦勞動之後,洛爾卡覺得自己酒都醒了。

或許該幫他關上洗手間那水嘩啦啦流不停的水龍頭。

當洛爾卡這麼想的時候,他聽到了雷斯勒近似嗚咽的呢喃──


「           」


洛爾卡覺得自己大概什麼都沒聽見。他希望。
雷斯勒下垂的睫毛沾染上點點晶瑩的水珠,劃過臉頰,在枕頭上形成深色的、不明顯的痕跡。
洛爾卡決定讓水龍頭流到天亮,快步地離開了雷斯勒的房間。
這裡不是他應該來的地方。

(完)

1 則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