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發生了一點不愉快。
起因是什麼，青峰其實有點想不起來了。
啊啊，真的好麻煩啊──
只記得，那傢伙氣到快飆淚的臉。好可愛。好像小動物。
好吧，也只有自己會覺得，那麼大個個子傢伙像是『小』動物了吧？因為太可愛了，忍不住就想捕捉。
然後……
然後就吃了一記頭槌，被趕出房間。
原本是滿不爽，想直接回家的，但還是賴在他家的客廳，擅自吃掉客廳桌上的零食、翻了籃球雜誌跟漫畫……之後迷迷糊糊地在沙發上睡著了。
睜開眼，窗外金色的陽光灑了進來，好溫暖。
昨晚客廳超冷的。不過醒過來的時候，室內很溫暖，身上蓋著輕暖的被子，枕頭上有淡淡的洗髮精香氣，黃瀨喜歡的味道。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翻了個身，床鋪發出了輕微的嘰嘎聲。沒錯，自己不知何時睡在床上。誰讓他進來睡的？黃瀨不在身邊。
額前的髮絲滑落，妨礙視線，真礙事──伸手想把眼前的窗簾撥開時，青峰突然發現，非常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在眼前晃動的手指，非常白皙。
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覆蓋在手背上的肌膚，白得透出青色血管，指尖泛著粉色。
青峰一下子醒了過來，從床上坐起身。「啊咧？」耳朵裡聽到的，不是平常聽見的聲音。
很不像自己。
低頭一看，身上穿的是米白色薄薄的棉質T恤，淺藍色的短褲高高捲起到大腿，邊邊還有名字開頭的R字母金色線的刺繡。沒錯，這是黃瀨慣穿的居家服。自己怎麼會穿到黃瀨的衣服？
掀開被子，露出的是同樣白皙、體毛稀疏的小腿與白淨的膝蓋…………呃，這好像不是穿錯衣服這麼簡單了。
青峰跳下床，不小心撞倒了旁邊的椅子，「窩喔、」膝蓋跟腳趾尖超痛！臥室門口旁有一面相當大的全身鏡，青峰從全身鏡裡看見了……剛睡醒的黃瀨。
頭髮睡亂，光滑的臉頰紅撲撲的，金色的眼眸直直地，瞪著自己。
「哈？」
鏡中的黃瀨露出不可置信、微張嘴的表情，眉頭開始皺緊，眼露凶光地，從鏡子裡瞪著青峰。
黃瀨從來都不會這樣瞪著自己，即使很生氣也不曾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太不正常了。
青峰看著鏡子裡的黃瀨，黃瀨的表情轉變為困惑，黃瀨困惑的表情看起來摻著一絲哀傷，讓青峰
覺得有點難過，以及些許煩躁。當青峰感到煩躁起來時，黃瀨的表情瞬間變得冷漠與不愉快──眨了眨眼，青峰伸手觸摸鏡子裡黃瀨的臉孔──指尖只感受到鏡面的冰冷。
「嘖、搞什麼──」粗魯地打開房門，客廳一片陰暗，漫畫跟雜誌掉了滿地，凌亂的沙發，沒看到人。好想尿尿。
走到盥洗室門口，想拉開門，但門反鎖著，裡面有人。
水龍頭開著，水聲嘩啦嘩啦地，不知道要等到何時。青峰拍了拍盥洗室的門板，不耐煩地搔了搔肚子，明明不癢，但還是用右腳腳底板搓了搓左腳的小腿肚。
隔了好一會兒，在青峰還以為自己會尿出來的時候，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青峰大輝那張非常熟悉的臭臉。
青峰當下忘了快尿出來的難受，你看我我看你，驚叫。
青峰眼睜睜地看著青峰，也就是自己，從自己的面前三步併作兩步地逃進黃瀨涼太的臥室裡。而且還發出很沒出息的『哇啊啊啊』的慘叫。
但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地直接逃進洗手間裡。
再怎麼震驚，還是要先解決尿急的問題。
一把連著內褲脫下寬鬆的短褲──附帶一提內褲居然是水藍色點點四角褲。覆蓋著柔軟的淺色體毛、裡面彈出來的東西雖然自己也有，不過青峰還是忍不住直盯著多瞄了兩眼。
青峰大輝心想，大清早握著別人的雞雞尿尿，也未免太變態了。雖然也不是沒握過……。
溫熱的液體進了馬桶，身體驟然發冷了起來，顫抖。
穿好褲子，沖水，青峰拖著有點沉重的腳步走到洗手台前，噢。
黃瀨露出殺氣騰騰的表情，眉間擠出了兩條直線。
好想吐。
黃瀨的手摀住了嘴，手掌心好柔軟。
青峰轉開水龍頭，一下子冰冷的水流過指尖，流過黃瀨的指尖，好冷。
洗手台的架子上，有一組藍色杯子與牙刷，這是借住黃瀨家時，黃瀨在超市買的盥洗用具。旁邊並排著黃瀨自己的黃色杯子與牙刷
毛巾架上則是有好幾條黃瀨的毛巾，只有一條淺藍色的毛巾跟浴巾是給青峰用的。
……
……總之先照平常那樣，冷靜下來。
拿起自己慣用的藍柄牙刷，擠了牙膏，對著鏡子仔細的刷了牙、漱口、洗臉。
……果然還是很詭異啊。黃瀨濡濕的臉頰映在鏡子裡，青峰用毛巾隨便抹了下臉，擦乾。臉有點緊繃，果然不可以隨便用肥皂洗臉嗎？臉乾乾癢癢的。青峰瞄了一眼架子上瓶瓶罐罐，那些是黃瀨在用的沐浴乳、洗面皂、還有保濕的化妝水、乳液等。
簡直麻煩死了，這小子。
嘆了口氣，青峰扭開一瓶看起來是化妝水的液體，倒了一些在手掌心中，隨便拍了拍臉，然後再打開一瓶上面寫著乳液的罐子，挖了一坨出來，擦臉。量多到可以擦脖子跟手臂，有點黏黏的，頭髮黏在臉頰，讓青峰很不愉快，等他看到小籃子裡的毛巾質髮帶後，才想到應該要先戴好髮帶把頭髮都往後攏再洗臉這件事。
走出盥洗室，青峰看見了青峰，對，那個青峰大輝，正板著一張臉，把滿地的雜誌跟漫畫撿起來，歸位，把空掉的零食的包裝袋甩進垃圾桶裡。客廳沒開空調，很冷。青峰抬頭，看了他一眼
之後，視線無法離開他──直盯著自己瞧，表情看起來既像生氣，又像快要哭的樣子。
青峰大輝張嘴想說點什麼，黃瀨涼太也是。
青峰看著青峰，黃瀨望著黃瀨。
「小……青峰、」『青峰』指指了他。
「黃瀨。」自己用『黃瀨』的手指，指了指面前的青峰，也就是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啊！？
*
是的，誠如所見，青峰大輝變成了黃瀨涼太，黃瀨涼太變成了青峰大輝。
青峰大輝覺得，自己可以平靜坐在餐桌前真是太了不起了。黃瀨也是。
兩人面對面坐著，好像透過鏡子一樣，看著自己。正確說來，是看著『自己的身體』坐在對面。
「該怎麼辦啊……」對面傳來青峰低沉的囁嚅聲。
「別讓我用這種表情講話啦！好噁心！」青峰大輝翻了翻白眼，用黃瀨涼太的聲音，說。
「小青峰你、」黃瀨想反駁些什麼，但是欲言又止地停住。
「幹嘛。」天啊，看著自己的臉露出無助困擾的樣子，超可怕。青峰覺得自己瀕臨抓狂的邊緣，想翻個桌或砸爛個什麼東西，但，即使這麼做也不會讓事態好轉。
兩人沉默了許久。
該是吃早餐的時間，但兩人毫無食慾。
青峰聽見，對面自己的身體，肚子發出了咕──的聲響。
黃瀨困窘地，滿臉通紅。事實上滿臉通紅的是青峰的臉。「……小青峰、的肚子餓了啊。」
兩個人以他人的角度，描述自己現在的狀態。
黃瀨默默地站起來，打開冰箱，望著裡面平常儲備的食物，嘆氣。
青峰歪著頭，看著面前擺出苦惱表情的『青峰大輝』。
一切都反轉了。現在的自己，身體是黃瀨、感覺是黃瀨，行為是青峰、思考模式也還是青峰。
終究黃瀨沒有拿出食物，只是幫彼此各倒了一杯溫開水。
「小青峰……」黃瀨很艱難地開口。用他不習慣的，青峰的身體，雙手緊握著玻璃杯，像是想要避免指尖不自覺地顫抖。
「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雖然青峰平常沒有喝溫水的習慣，但是這讓黃瀨的喉嚨感到很舒服。
「今天要去學校。」黃瀨說。
「啊？」今天星期六耶。
「我……黃瀨涼太今天要去學校，今天有社團練習。」黃瀨吞吞吐吐地，用青峰的身體開口。
而且遲到會被笠松學長踢飛。
黃瀨拜託青峰，用他的身體，去學校，乖乖參加練習。跟大家一起。
「哈？練習？」跟大家一起練習？有沒有搞錯啊？「蹺掉啊！」
「不能蹺掉啦！我會被笠松學長罵死，拜託～」
看到自己慌慌張張，幾乎快兩眼泛淚地拜託別人的模樣，青峰覺得太陽穴隱隱抽痛。雖然現在抽
痛的是黃瀨的太陽穴才對，但還是，頭很痛。
只不過是換了副身體，青峰就覺得快要不知道該怎麼過日子了。
畢竟，他可沒有計畫要怎麼過黃瀨涼太的日常。
黃瀨用青峰的身體，一直在他耳邊叮嚀今天的行程跟注意事項是什麼：社團練習、平面雜誌拍攝、要準時、要面帶微笑、不要亂跑、不要打學長、不准用他的身體做任何奇怪的事。
青峰望著青峰（內心是黃瀨）幫自己（外表是黃瀨）換衣服的樣子，突然咧嘴笑了。
昨晚才因為自己想剝黃瀨的衣服未遂而被踢到客廳，今早完全反過來了。青峰正手忙腳亂地幫黃瀨選衣服與穿衣服。
啊啊，自己現在正在黃瀨涼太的身體裡面沒錯。
黃瀨身高有一八九，不矮，但是四肢相當纖長，皮膚細緻，五官端正漂亮。有運動員的體格，但
是沒有一般運動員的粗枝大葉，好像曬不黑。
假日去學校，黃瀨還是穿制服。包包裡擺了球衣、換洗衣物，手機──黃瀨猶豫了許久，還是讓青峰拿自己的手機。「『你』現在是黃瀨，就讓你拿我的手機……啊、不過不要亂接電話，也不准跟其他人隨便聊天！」
「誰要啊？」青峰咋舌。
「反正你不要做出奇怪的舉動喔！」在臨出門前，黃瀨像個囉嗦的老媽子，千交代萬交代，就是希望他去練球，保持『像黃瀨』的舉動。
問題是，根本不可能。
首先，光是去學校找不太到路就讓青峰一度想直接回家。
若是平常的自己的話，早就回家了。問題是，現在的他是『黃瀨涼太』。
如果是黃瀨，會怎麼做？
想必跟自己一樣，黃瀨也很苦惱身為『青峰大輝』該怎麼辦吧。
不過當青峰大輝比較輕鬆也不一定喔。
「呀啊～黃瀨君！」「真的耶！」「呀呀～看這裡了～」「黃瀨君！這是親手做的餅乾……」
好不容易終於到學校，沿路一群女孩子們圍了上來。
今天明明星期六！海常的女生居然從校門口就開始等人了，有沒有搞錯啊？
這群女孩還拿出手機拼命拍照，簡直就像在追星一樣。環視一圈，已經是換穿冬季制服的時節了，不是罩著外套，就是毛衣，青峰連看胸前有沒有料的幹勁都沒。裙子倒是一年四季都非常短，每個都長得好像，跟複製人大軍一般，而且還很吵。
「今天的黃瀨君好帥喔～不覺得特別憂鬱嗎？雖然開朗的黃瀨君也很可愛，不過今天好像王子唷！」「呀啊啊真的耶！這張拍得好棒喔！傳給我傳給我！」
「……啊──」好煩！好吵！可不可以不要語尾呀呀啊啊唷喔耶的，煩死人了！而且體育館在哪啊！？
「喂妳們──」青峰從來都不擅忍耐，不過差點脫口而出的話他還是吞了回去，女孩們好像沒聽清楚他說什麼，每個都睜大眼睛癡迷地盯著他的臉，應該說，黃瀨涼太的臉，「體育館在？」
「ㄟ～～～黃瀨君這邊這邊！」這些人好像不太在乎黃瀨為什麼搞不清楚方向，每個都樂意帶路。
最後他幾乎是被女孩們簇擁著進入體育館。
「黃、瀨、涼、太！」迎接他的，是怒吼，以及一記非常強勁的飛踢。
躲得過、吧？但是背後都是那些女生，擋住他的退路。
身邊的女孩像是被擊中的保齡球瓶一樣，從他身邊四散逃開。
自己則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腳，雖然青峰有伸手抓住對方的腳踝，不過力氣不足以抵擋對方的體重與助跑的加速度，只能抓著對方的腳坐倒在地板上。
「遲到！居然還沒換衣服！不要抓著我的腳！渾蛋！」在眼前怒吼的是個粗眉毛的男孩子，身高足足矮了他一截。啊啊，這張臉，有印象。是海常的隊長。「給我去外面操場跑二十圈再回來練習！」
衣領被揪住，青峰挑了挑眉，甩開對方的手，自己爬了起來。
在桐皇這種事通常不會發生，應該說，誰敢揪住他的領子，肯定要吃他一記拐子了。青峰幾乎是反射地抬起了手肘，但背後響起充滿威嚴的聲音，打斷了青峰的舉動。「笠松！好了，不要生氣了，快點開始吧。黃瀨，去換衣服。」是個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體格豐腴的中年男子，海常的教練。
想回去──。
青峰臭著一張臉，站起身，想往體育館外走。
「黃瀨？更衣室在這邊喔！快點快點！不然笠松學長又要生氣啦！」其他看起來很不起眼的隊員，拼命地指著某個方向，要他過去。
但還是想回去。
身後傳來其他分組隊員已經在練習的吆喝聲，還有籃球在地板上反彈的聲音。
無聊死了。
好幾個小個子的板凳球員，推著他的背進了社團辦公室，旁邊就是更衣室，然後又全都溜回去球場了。
海常高校籃球部資源相當充足，部員人數眾多，更衣室的櫃子數目壯觀，青峰好不容易在裡面找到一年級正規球員的櫃子，牌子上寫著『黃瀨涼太』。打開櫃子，裡頭的東西整整齊齊，有正式球衣、備用的襪子、毛巾、梳子、鏡子──連櫃子裡都放這麼大的鏡子，黃瀨也真是夠了。
脫掉衣服，套上練習用的運動服與短褲，換好球鞋，好像有點想打球了……不過是先跑二十圈……嗎？
青峰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乖乖聽話，可能是因為在黃瀨的身體裡吧？
心裡想著要回去了，但是身體好像還想留在學校裡打球。
搞不清楚校園東南西北的青峰，一出更衣室，又被急忙跑來的一年級隊員拖著去操場。一年級的例行跑步練習已經開始了，正式球員則是在球場分組練習。
大遲到的自己被罰跑操場，搞不好算是輕微處罰而已。「你們跑幾圈？」青峰隨便抓了一個汗如雨下的部員問，對方回答「隊長規定跑三十圈，接著……」後面說的訓練菜單青峰是一個字都沒聽見。海常的訓練紮實，也很嚴格，好像也會加入新式的訓練，跟說來自由奔放，實際有點放牛吃草的桐皇不一樣……啊，應該是只有自己不受規範吧，青峰想。事實上，直到前陣子，他都覺得打
籃球很無聊。
但……好吧，既然都來了，就讓我再見識見識強豪海常的籃球吧。
*
──練習時間結束。
攤在球場的地板上，汗水從皮膚表面滴落，喉嚨刺痛、又乾又熱，只能拼命的吸氣，吐氣。
青峰大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的身體有多難控制。
並且回憶起國中時代，剛遇見黃瀨，跟他一起打球的時光。
攤開手掌，緊握。跑完二十圈，跟海常正規隊員分組練習後，被罵慘了。
首先是身體無法像平常一樣控制。黃瀨的體力、身體各項能力以及肌耐力都不算差──應該可以算是頂尖球員。但身體的質量……怎麼說呢，青峰總覺得無法像平常那樣順利地跑跳。『無法像平常一樣』指的是『平常的青峰大輝』──黃瀨的身體很靈活，眼睛看到的、頭腦思考以及身體作動的同步率極高，難怪可以輕鬆地模仿學習他人的絕技。但自己打球憑的應該是『本能』吧？用黃瀨的身體、自己的方式打球，有點不協調。
體力儲量似乎也不同，可能是沒吃早餐的關係，他的身體跑完二十圈後差不多就開始一點一滴的疲累了，真意外。看來黃瀨跟自己打球的時候，最後都是靠苦撐吧？難怪黃瀨經常到最後笑罵自己真是怪物，體力多到有剩。
再來就是，自己還是不習慣傳球！光是這點就被笠松訓話了。
被囉嗦了：這裡是海常！你今天怎麼怪怪的？吃壞肚子嗎？
……比吃壞肚子糟糕吧？但青峰懶得反駁，只是看著笠松一開一闔的嘴，訓話左耳進右耳出。
躺夠了，青峰搖搖晃晃地起身，回到更衣室時，其他隊員都已經離開了，青峰一把抓了櫃子裡的浴巾，進了淋浴間。
衣服完全被汗濡濕，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忘了拿黃瀨放在櫃子裡的沐浴乳了……只好將就使用淋浴間裡的肥皂。青峰俐落地脫個精光，扭開蓮蓬頭。
啪沙──
青峰不是第一次看黃瀨的裸體，國中的時候就看到不要看了，不過直接觸摸的機會其實不多。低頭望去，雪白的身體一覽無遺。搓開肥皂泡沫抹在身上的時候，觸感十分細滑。
啊啊，心跳加速。
明明一樣是男人的身體，但意識到自己摸的是黃瀨涼太的身體時，青峰還是禁不住勃起了。
不會吧？
可是青峰還是用著不屬於他的手掌，一一確認黃瀨身體各處。指尖滑過過淡粉色乳尖的時候，腰肢竄過一陣麻癢。才摸到邊緣就這麼有感覺，青峰好奇地立起指尖，輕捏了下翹起來的乳首，兩腿間的熱度更加高昂──青峰有點搞不清楚究竟是因為自己撫摸黃瀨身體引起了情慾，還是黃瀨的身體本來就很敏感，光是被摸就有感覺？青峰一面疑惑著，還是伸手握住了自己、黃瀨的腿間。
黃瀨平常都怎麼做呢？在做的時候都想些什麼呢？
青峰光是想像，自己也興奮了起來。
也不管是不是會有別人進來淋浴間，青峰恣意地讓黃瀨的身體解放了兩次，射出的精液在熱水浴中被沖得一乾二淨。
呼……好像可以再多做個幾次。不過這樣一直自慰下去就太超過了。
洗完澡換回乾淨的衣服，青峰覺得身體有點倦怠，很想直接回家睡覺，此時櫃子裡的手機響了──
一開始還沒想到是黃瀨的手機，但反覆響了好幾次，青峰才驚覺他該接電話。
「喂？」青峰接起了電話。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自己的聲音。『小青峰嗎？』搞什麼？其實青峰一直不曉得自己的聲音平常聽起來是這樣，耳朵好癢！！還是因為接聽電話的是黃瀨的身體？黃瀨的身體對低音系的沒轍
啊……。
「啊啊，是你啊。」青峰瞄了一眼時鐘，已經過中午了，難怪肚子餓了。
『你沒有亂來吧？學長他們有沒有怎樣？你沒做什麼讓大家生氣的事吧？』
「蛤？才不會咧！」應該不算有吧，啊，搞不好有。讓海常的隊長飛踢、在淋浴間裡看著自己的裸體就升旗，連續打手槍兩次之類的，算是亂來嗎？青峰下意識搔了搔頭髮，決定還是不要說出
來比較好。「我要回去了，好餓～」
『不行！快遲到了！得先趕去拍攝現場，現場應該會發便當吧？你去那裡再吃！』
「……切、」青峰咋舌，「在哪啊？」出門前黃瀨好像有塞給他一張便條，不過不知道放到哪去了。
『我裡面有放一本記事本，黃色的封面──便條紙貼在裡面，有地址，搭計程車去！』
「啊啊？好麻煩──」
『麻煩也要去！』
*
「涼～太～君！快點快點！」
還沒反應過來是在叫他，青峰大輝只在意著等下會不會發便當給他。抵達攝影棚的時候跟在學校一樣，一堆男男女女一擁而上。
青峰這才發現，原來黃瀨是王子，走到哪裡都有家臣。
首先是經紀人，雖然自己根本不認識她，不過當自己一進攝影棚的時候馬上就知道，啊，這個大
概是經紀公司的人吧？雖然穿得光鮮亮麗，但是一開口活像是黃瀨的老媽一樣。「涼太君，怎麼這麼晚？不是跟你說練習不要拖太晚嗎？大家都在等你！」
接著讓一個看起來娘，上半身肌肉卻練得精壯，穿著緊身衣、緊身牛仔褲，梳著前長後短油亮髮型的男造型師，化妝。「小涼太，不要一直眨眼！」
怎麼可能不眨眼啊！那支筆都快戳瞎我眼睛了，到底在幹嘛？青峰死命忍住想流眼淚的衝動，好不容易完成眼線以及修容作業，並且在嘴唇上塗上很像口紅膠的護唇膏。
原來黃瀨的模特兒工作這麼辛苦！
被兩個一高一矮，看起來像是三十幾歲的女性組合半推半拖地到了更衣間，看起來像是助理的矮個女推出一整架的衣服，「涼太君，今天要拍的有這些，趕快先換上這個！」塞了一件看起來薄到幾乎透明的淺粉紅花襯衫，白色吊嘎、七分卡其褲到他的手上──額，這什麼，高個子的黑衣酷酷女塞了一雙涼鞋給他，青峰覺得超莫名其妙。現在可是冬天耶……這個根本是夏天的衣服！
「怎麼啦？」大概是造型師的酷酷女，用畫著超黑眼線，黑白分明的細長鳳眼，像是在瞪人，聲音像是感冒還是長期抽菸，相當沙啞。
「……冬天穿這個很冷耶……」青峰拎著那雙看起來很像在羅馬競技場的圖片裡才會看到的涼鞋，嘟嚷。
「不要抱怨啦～模特兒本來就是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夏天穿厚厚冬裝啊！快點換吧！趁娜娜在化妝，你換完趕快去弄頭髮！今天要拍完這八套喔！」
──青峰覺得，黃瀨根本就是個大型肯尼娃娃，在娃娃屋裡兜來轉去。
一點也不好玩！而且什麼時候才會發便當？
周圍的人來來去去，每個看起來都很忙、很趕的樣子。女性占大多數，但除了在化妝吹頭髮的女模外，大部分的女人看起來都很粗魯，男人都很娘。
吹完頭髮，青峰被帶到屋頂上──屋頂有個露天游泳池，旁邊已經架設好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還有好幾個人在上面擺放佈景。
好冷！屋頂上的風非常強，瀏海被吹得亂七八糟，旁邊的助理不斷過來協助把自己的頭髮弄好。
青峰覺得，黃瀨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手腳冰冷。
「好啦好啦，黃瀨君這樣就可以了，不用再弄他的頭髮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揮揮手，要青峰旁邊的人都走開。看來這傢伙是現場的老大？
男人大概有一九零？幾乎與黃瀨一樣高，可能是穿著靴子的關係，黃瀨的視線得抬眼望他。五官很深，不像日本人，但也不像西方人的臉孔，但說的是標準日語。眼睛是灰色的，下巴蓄有短短的鬍髭，薄薄的嘴唇在笑，不過眼睛沒有笑意，是一張成熟大人的臉孔。
「宇崎老師今天就拜託您了～」叫做娜娜的女模，是個芭比。巴掌大的小臉，全身都很纖細，只有那對胸部高聳地鼓起，外面氣溫應該只有十幾度，包裹在浴巾下的娜娜穿的是比基尼泳裝。聲音甜美，應該比自己年紀更輕吧？但卻畫了非常成熟的妝，黑色的假睫毛像是拍翅的蝴蝶一樣，隨著娜娜說話的語尾不斷顫動。「黃瀨君也多指教。」
「…？」被叫名字的時候反應經常慢一拍，不過直盯著娜娜胸部的青峰這次是真的沒在聽。
「黃瀨君？」
「啊、……喔。」好不容易把視線從那可以夾一張ＣＤ的深深乳溝中移開，青峰隨便應和。
叫做宇崎的，是攝影師。不斷地要求兩人更換姿勢，而且還要他們在大冷天裡下水。
……青峰覺得，頭有點痛。
應該是說，黃瀨的身體不太舒服。太陽穴抽疼著。
「今天的涼太好像很酷呢？」應該是熟悉黃瀨的助理，說。
青峰可以想像，黃瀨在這堆人群中笑臉迎人的模樣。他平常就這樣了。
幸好攝影師也沒要他笑，負責微笑的是娜娜。娜娜不斷地朝黃瀨的身體（雖然裡面暫時是青峰）靠過去，這讓青峰有點不是滋味。──黃瀨平常的福利也太好了吧？難怪總是吐槽他的寫真集無聊，他平常看的根本就真人實境！
雖然對拍照一竅不通，但看來黃瀨的身體對於『被拍』已經養成了反射的習慣了，多少還是擺出了些像樣的姿勢。有些攝影師要求的姿勢讓青峰覺得不可思議的白癡，但是還是照做了。
畢竟，這是黃瀨的工作。黃瀨可以堅持這麼久，大概也不討厭這份工作吧……？如果不小心害黃瀨惹了麻煩也不好。
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套衣服，拍完合照與獨照，青峰大輝，不，是黃瀨涼太已經快累壞了。
黃瀨騙人！
哪有發便當給他啊？拍完都已經四點多了，連個餅乾的影子都沒看到，只有很難喝的氣泡礦泉水而已。
又累又餓又冷，連看比基尼泳裝的心情都沒有了。
「哪哪，涼太君～我們要去聚餐，還有卡拉ＯＫ，你要一起來嗎？」好幾個工作人員約他，但青峰只想趕快離開。
「……不想去。」
「蛤～～～～一起來嘛！好久沒跟涼太一起唱歌了耶！一起一起嘛！」手臂被摟住了，青峰不禁皺起眉頭。
煩不煩啊，真纏人。
「宇崎老師一起去？」
「不，謝了。黃瀨君要回去了嗎？我可以開車送你。」
看起來和顏悅色的宇崎技巧地拒絕邀約，走到他的身邊。
「……」不想。青峰雖然覺得方便，但總覺得哪裡要注意，直覺的警鈴大作。
「黃瀨君想要吃什麼？我請客。不過你得幫我把器材搬上車。」
「……照燒漢堡。」
聽到他的回答，宇崎忍不住笑了出來。
*
這傢伙絕對哪裡不對勁！
不過青峰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就是了。
從剛剛就沒有話題的兩人，宇崎只是坐在對面盯著他看而已。
有什麼好看的？
宇崎挑了個戶外的座位，自顧自地點起了菸。
「今天的黃瀨君很奇怪喔。」
青峰差點把嘴裡的一口茶噴出來，幸好忍住了，只是嗆到。
「嗚咳、咳咳……蛤？」
這傢伙是跟黃瀨很熟是嗎？但自己今天沒說什麼話，應該沒什麼可疑的地方。畢竟不管怎麼看、
不管願不願意，自己至少在生理上變成了黃瀨涼太。應答雖然很隨便，但是沒有談論到什麼會露出破綻的話題。
說不煩惱要怎樣才能變回去，恢復平常的樣子是騙人的。
但透過跟其他人相處，青峰隱約覺得『黃瀨涼太』的多重面貌，在自己的眼前展現開來。好奇心被一點一點催化，大概就是讓他可以從早上到下午支撐到現在的原因之一吧。
「有什麼煩惱嗎？不過呀～我還挺高興的，黃瀨君平常雖然好相處，可是想單獨約出來，都約不到。呵。」
最大的煩惱就是我不是黃瀨涼太！
「跟戀人吵架了嗎？」
「咳咳、」茶水逆流被吸進了鼻腔，青峰急忙用手去擦。抓過宇崎遞過來的餐巾紙，胡亂地抹了抹鼻子跟嘴巴。
什麼戀人？誰？
咳到一臉漲紅，黃瀨的耳朵倏地熱了起來。
「戀、戀人？什麼啊？」青峰可以很肯定自己用黃瀨的臉，擠出了一個非常險惡的表情。
「啊哈哈，抱歉抱歉，害你嗆到了……還不是戀人啊……可憐的小黃瀨，還在暗戀啊。」
暗戀？這傢伙在說什麼啊？
從來沒聽黃瀨說過他有喜歡的人。
黃瀨總是笑嘻嘻地跟青峰玩在一起，往彼此的家裡跑（通常是去黃瀨家跟籃球場），一起看寫真集或是色情書刊，再偶爾，會互相幫忙撸……總之只是偶爾擦槍走火，跟自己來也差不多──好吧，是舒服很多，不過黃瀨可是從來都沒說過他有暗戀的傢伙！
身為親友的青峰可從來沒聽過這號人物。誰啊？學校裡的女生？模特兒嗎？還是哪裡來的迷妹？
當青峰還在一片混亂思考可能的人物的時候，身體──被宇崎抓住了。察覺到的時候，宇崎越過了桌子，手指輕輕抬起黃瀨的下巴……宇崎的灰色眼睛，像是可以看穿他人一樣，直盯著他看。
如果視線可以穿透黃瀨的瞳孔深處，直達內心，會被他看見裡面躲藏著青峰大輝那樣的眼神。
不過宇崎灰色的眼睛裡只有映出黃瀨愕然的表情。
「……不是說，要考慮跟我在一起？」宇崎輕笑，他的氣息充滿了菸味，跟古龍水的香氣。「考慮好了嗎？反正看起來暗戀不是很順利啊～」
「鬼才會考慮跟你在一起，作夢啦！」真的假的？黃瀨會考慮跟這傢伙交往？「放手、」伸手揮開宇崎撫摸黃瀨下巴的手，「我要回去了。」拎起包包站起身時，手腕被握住了。
宇崎的手很大，相當粗糙，手掌溫熱，並且很有力。
宇崎站起身，靠在黃瀨的身後，對著他的耳邊說，「如果是我的話，可以讓你忘記不愉快的事喔？而且我是真心喜歡你──不需要再繼續堅持沒結果的暗戀吧？嗯？」
然後，好像，耳朵被吻了！？
被吻的是黃瀨的耳朵，但立刻讓青峰陷入了矛盾。
太令人不爽了──這傢伙居然隨隨便便就用大人的姿態，勾引黃瀨。
更令他不爽的是，黃瀨的身體有感覺。
雖然這欲望很輕、很癢，但若是在你情我願的狀態下，大概馬上就要上了這傢伙的車，直奔賓館，或者是，直接在停車場裡做了吧？
啊啊啊啊啊腦海裡上演前陣子在男子更衣室裡撿到的黃色書刊的劇情，不過人家可是有巨乳跟美臀，穿性感套裝窄裙跟黑絲襪，可不是兩個高大的肌肉男。
青峰百分之兩百確定，自己不會想上宇崎。
可黃瀨的身體曖昧地有反應，是意味著黃瀨想上他嗎？還是想被宇崎上？
不管是哪一種，都讓青峰感到恐慌。
莫非，黃瀨，喜歡的是男人？
或者是說，男人也可以？
深吸一口氣，青峰大輝讓黃瀨涼太的身體動了起來──
*
呼──哈──
哈──
好喘。
最後，逃走了。
並沒有毆打宇崎。他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會是什麼，不過黃瀨應該不會出手打他吧？
而青峰則是太過混亂，連要揍對方的心情都沒有。
只能逃走。
直接跑到附近的地鐵站，衝了下去，也不管到底是哪個站的月台，隨便跳上一截車廂。
──星期六的車廂，都是人。
『妳們看，那邊那個人，好高喔！』
『嘿～好帥！』
『在哪在哪？』
『是不是模特兒啊？好像哪裡有看過耶！』
女生講話是不是都一定要這麼尖、這麼大聲啊？
明明只需要彼此都聽清楚就夠了，隔了五公尺都還聽得見，連照相手機的快門聲都聽到了。
真是夠了。
盯著地鐵路線圖，青峰思考著該怎麼回家。
是要先回自己家？還是……
好吧，看來是沒辦法回自己家。家人會嚇死，然後把他跟黃瀨兩個人拖去精神病院治療，或者是哪個研究機構當青蛙剖開來看吧。
搭著地鐵東繞西繞，最後還是回到了黃瀨的公寓。
沒有耐心地一直按門鈴，直到黃瀨涼太──用青峰大輝的身體來開門為止。
一看到自己的臉，青峰感到既熟悉，又……黃瀨的心臟不爭氣地漏跳幾拍，好痛。
「你去哪了啊？打手機都不接！」像是責怪他一樣，青峰的聲音，黃瀨的語氣。
大概是逃跑的時候吧，沒注意有手機鈴聲。
腰跟腿登時虛軟無力，青峰在玄關蹲了下來。好想吐。用黃瀨的手掩住了嘴。
是早上跑了二十圈操場的原因？還是拍照一直泡在水裡的關係？剛剛不該吃了兩個照燒漢堡還一路奔跑的……還是因為宇崎說那麼奇怪的話的原故？
或是……青峰變成黃瀨所承受的壓力，讓黃瀨的身體無法負荷？
黃瀨伸出了青峰的手，蓋住他的──黃瀨的額頭。「很不舒服嗎？」
青峰的手掌跟身體很溫暖，很熱，一手穿過了黃瀨的腋下，扶著他的背，讓他進屋。
「好冷。」全身發冷。
「……可是你身體很熱。」黃瀨，用青峰的表情與青峰的聲音說。看起來像是在生氣的臉。
是因為自己的臉老是擺出在生氣的樣子，還是黃瀨真的生氣了？把他的身體弄得亂七八糟，所以生氣。
「不要擺出這麼兇的臉啦……看了好煩喔！」黃瀨看到都要哭了，小青峰。
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青峰被黃瀨扶回房間，在床上躺下。
青峰的手掌貼著黃瀨的臉，大概是在測量體溫。「總之你先睡一下，晚點我會叫你起來吃晚餐的……小、青峰。」
不知道黃瀨看著自己的臉說話，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
跟自己一樣嗎？
看著青峰的臉，跟自己說話，而且、很溫柔。
會不會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就會變回青峰，而黃瀨也會變回黃瀨呢？
閉上了黃瀨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睛，青峰想。
(待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