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9日 星期一

[同人]The BLacklist - Donald Ressler/Hector Lorca A vacation

新樹洞。草稿。不介意的話也請享受閱讀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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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onald Ressler不認為自己應該在這裡。
他──應該──
應該要在美國聯邦調查局辦公室裡面、應該在......調查,或捉拿那些還沒有緝捕歸案的罪犯。
但他卻在這裡。(    ),進行他的休假。
距離他上一次休長假是什麼時候?Ressler努力想要回想近幾年的假日,但他腦海中只浮現空蕩蕩、黑漆漆的房間、散亂著雜誌的床鋪、閃爍螢光的電視、電腦螢幕、微波食品的空盒......,就這樣。
像這樣提著自己的行李,在陌生的地方,沒有要追的嫌犯,沒有要調查的事情,沒有任務──只是單純的旅行。他依稀記得曾經有過類似的時光,但當時身旁......Ressler搖了搖頭,他並不想要花時間回想或者是感嘆些什麼──他真恨空閒時間,這讓他很難熬。Ressler提起旅行袋,緩慢地移動到行李轉盤,等待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
行李轉盤旁邊聚集著人群,有熱鬧的家庭、兩人世界的情侶、三五結伴出遊的孩子,還有幾個商務人士正忙著用空檔接電話、談生意。Ressler掃視了人群一遍,然後又用目光檢視了輸送帶上各色像是迴轉壽司一樣的行李箱──他試圖從其中看出一些關聯性。搞不好裡面有行李夾帶著違禁品,或......。Ressler閉上眼,想把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驅除。這些人都是一般人。一般出遊的民眾。裡面有暴力份子、毒品走私、黑市掮客、商業間諜的機率微乎極微。Ressler在心中默念,一面尋找自己的行李箱。
取下行李箱之後,Ressler有些疏離地落在人群後面,等待通關查驗。
他好想回去辦公室。
非常。
但他被強制休假了。
『Donald Ressler特別探員,我們評估過你的各項指數......我們希望你能夠放鬆一點──並且好好休息一陣子。』穿著白袍的醫師拿著一份報告,仔細向他說明,並提出建議。
他已經休息夠久了,Ressler心想。
一條腿差點廢了,只能躺在醫院裡,加上幾個月的復健還不夠嗎?
『我已經完全康復了,不會影響我的工作──』
『但我們還是希望你休假,Donald。你需要充分地放鬆、還有休息。比方說去度個假之類的,四處走走、看看風景、好好吃頓飯,或者花點時間陪陪家人之類的。』
他們不讓他重返職場──說真的,Ressler非常難受。他寧可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繼續去追捕RED或者是任何一個名單上的罪犯,誰都好。他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在那組織當中。
追捕RED的該是他──他從以前就在追蹤RED了,現在也該是他來負責才對。
事件過後,整個小組受到了重創,不是只有他一個人。FBI秘密基地『郵局』被武裝歹徒侵門踏戶、六名幹員殉職,RED也失去了露麗,他則是差點送命──要不是RED冒著風險緊急處置,他可能沒辦法站在這裡。

通關後,步出入境大廳,Ressler感到相當茫然。



他為什麼會獨自一人在這裡呢?只是因為同事好心地幫他訂了機票旅館,他就在這了。
Ressler試圖說服自己繼續往門外走,至少他現在該去搭交通工具,移動到指定地點。當作自己在出差就好,這個任務名稱叫做『度假』。

機場外的接機上下車處熙來攘往,Ressler思考著自己到底該怎麼前往旅館。
天氣非常晴朗,蔚藍的天空上浮著片片白雲,高速公路兩旁點綴著綠樹,Ressler結束遠眺,環顧四周,迷惘地看向左邊遠處的巴士站,接著是稍近些的排班計程車,右邊則是私人小客車以及小巴士的載客處。好幾個手拿著手寫名牌,穿著飯店制服的人員正彼此交談,不忘瞄了出境的人群幾眼,試著讓每個人都能看見牌子上的名稱;有幾位可能是私人無照的司機靠近他問他要去哪裡、可以算便宜一點之類的,但Ressler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像個迷路的孩子一般。

迎面刮過來的風讓臉頰感到刺刺癢癢的,雖然陽光普照,但仍然帶著冬天的氣息。深吸一口乾燥的空氣......肺部裡充滿了冷空氣,讓Ressler的大腦接收到『寒冷』這項訊息,Ressler攏了攏圍巾,眨了眨眼,仍覺得哪裡奇怪......長年外勤探員的直覺讓他發現有道視線穿透過人群,凝在自己身上。 Ressler轉頭,發現站在計程車上車處稍遠處,有個穿著墨黑色大衣、半張臉埋在同樣是黑色毛料圍巾裡、只露出光潔額頭與眼睛,身高中等的男人。
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盯著Ressler的臉,即使Ressler發現他在看,仍沒有轉開視線──那雙眼睛──Ressler看過,並牢記在腦海裡。
男人象牙色的臉頰、鼻頭被冷風颳得通紅,雙手交叉在胸前,大概是穿了好幾件衣服仍覺得冷,呼出白色的霧氣。
兩人就這樣對望了大約一分鐘左右,Ressler幾乎是撥開人潮那樣努力往男人的方向走去,生怕下一秒男人就會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但男人沒有移動腳步,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邊,彷彿是等待他過去一般。

「......Lorca!」Ressler幾乎是半小跑步地衝到男人的面前,由於距離拉近,男人只是抬頭仰望著有些喘的Ressler,只露出眼睛,灼灼盯著他瞧。

「......你認錯人了。」有些柔軟、略帶沙啞聲音以及熟悉的語調,透過圍巾透了出來。「你的腳怎麼了?」
「不要裝傻,Lorca、你──」Ressler突然想起,自己休假中,沒帶探員證,沒帶槍,手無寸鐵,他忍不住四處張望有沒有保鑣那樣的人物,並後退了半步。
眼前的男人似乎是孤身一人,而且絲毫不覺得自己該躲該逃,細軟的睫毛顫動著,眼睛仍然骨碌碌地轉動,盯著Ressler,像是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臉型瘦削的他蓋住了半張臉,眼睛看起來特別大。
「你認錯人了,我是Francisco Ramos,你是......?」對方的眼睛瞇了起來,眼角擠出了笑紋,自我介紹的語調很和緩,但眼神並不親切。
「少裝蒜、你是Hector Lorca──」該死,他在這邊跟他演什麼!?Ressler張望了下四周,想尋找當地的警察,卻被對方伸手拉住,幾乎像是親密的友人一般,挽住了Ressler的手臂。堆在臉邊的圍巾有些下滑,露出了整張臉孔,Lorca的嘴唇先是抿成ㄟ字形,接著帶有惡意地笑了笑。這的確是Hector Lorca,惡名昭彰的毒梟。Ressler擒住了Lorca的手──Lorca的手沒有戴手套,相當冷,握在手中的感覺就像是冰塊一般,即使透過手套仍感覺得到寒意。在Ressler一愣時,對方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並悄悄地在他耳畔低語:

「我不認識你......你也可以不認識我吧?你......一個人?來度假的嗎?」

有些低啞的呢喃讓Ressler的耳廓發癢了起來,溫溫的呼吸甚至讓他半邊身體起了雞皮疙瘩。

Ressler好一陣子才驚覺自己呆住了,他甩開了Lorca的手,再度後退了半步,不小心撞到了自己身後的行李箱,四周的人吵吵嚷嚷,似乎沒發現他們兩個的異樣,像是旅行團導遊的人高舉旗子,帶領著一群亞洲人往大巴士方向走,穿過Ressler身旁的瞬間,Ressler被聽不懂的語言給包圍,並且被撞了好幾下,身體有些不穩,當他站定時,Lorca已經站到他身旁,並搭著他的背,穩住他的身體。Lorca瞄了一眼他手上的單子,「旅館啊......在那區啊?我們順路,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一起搭計程車。」簡直就像是親切過頭的旅客一般,邀請著Ressler。
Lorca像是完全不認識他那般,親切且冷靜地觀察著他。他手上沒有任何行李,也沒有任何像是部下或保鑣的人物在身邊......他在這裡做什麼?Ressler警戒著,並且再度地張望四周。方才的旅行團已經遠去,乘車處瞬間冷清了起來,Lorca淡淡地開口:「如果不要就算了,或者是你在等人?」那雙眼睛裡沒有反映出任何情緒,他重新把圍巾拉好,縮了縮肩膀,手插進口袋裡,並且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Ressler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不懂Lorca想做什麼,但當他試圖保持一段距離時,內心裡有種無以名狀的感覺擴散──「那好吧。」努了努嘴,一臉無奈的Lorca從Ressler的身旁走開,離得更遠了些,他彎下身與最近的一輛計程車司機交談著,Ressler聽不見Lorca對司機說了什麼,但膚色黝黑的司機露出了有些泛黃的牙齒,似乎理解了Lorca說的話,猛點頭。
Lorca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當他的手搭在門把上,要關上車門時,Ressler衝了過去,拉住了車外的門把,兩人就這樣拉著那道門,僵持。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連Ressler都不清楚自己為何要這樣做。
Lorca在陰暗的車內瞪大了眼睛,也一臉錯愕。「......可以關上車門嗎,好冷。」過了一兩秒後他才開口,語調非常的不悅。
「先生,你到底要不要上車?」司機操著充滿當地口音的生硬英語,粗聲對Ressler說。
Ressler鑽進車內,車子晃動了一下,行李一度還卡在門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時,司機下車,搶過了Ressler的小行李,打開後行李箱蓋丟了進去,並重重蓋上廂門。
車內的暖氣熱騰騰地,連坐墊都很熱,Ressler這才發現他捱著Lorca的身體,擠在狹小的後座裡。Lorca不以為意地往後坐,吩咐司機。「到( )旅館。」
司機唷了聲便發動了車子。
「我不用你載我一程,我自己可以去,Lorca、」Ressler捏緊了手上的旅館傳單,成了張皺巴巴的薄紙。
「那是誰?」Lorca彷彿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一般,「我再說一次──我叫Francisco Ramos,你要叫我Francisco、Franc或Ramos都隨你。另外我剛好要去那附近,你會分車資的吧?」他伸手摸了摸椅墊,漫不經心地說。
「......」Ressler愕然,重新望著Lorca的側臉,像是要把他瞪出個洞來,他發誓這傢伙肯定就是Hector Lorca,絕對是,只是──他不承認罷了。 這種虛假的陌生代表什麼?要他假裝過去的事情都沒發生過?那些數以百計的犯罪、前科還有......都不存在嗎?
「你自己要坐進來的。還是你現在就下車?你可以慢慢走回去。」Lorca手支著下巴,視線從窗外風景移到Ressler的臉上,再移到窗外風景。
計程車已經開上了交流道,往高速公路去,Ressler不認為在交流上徒步會是個好主意。他悔恨著自己的莽撞,一面跟熟悉的陌生人一起坐在狹窄的計程車後座中,不發一語。

從機場到市區的路程,Ressler幾乎處於高度警戒的狀態,畢竟他身邊坐著的人危險程度同等高戒備監獄中需單獨隔離的重罪犯。如果做得到,美國或墨西哥政府會給他最好的待遇,讓他舒舒服服、乖乖待在高戒護監獄中。但現在Hector Lorca只是輕鬆地靠在車窗邊,望著流過的景色,顯得有些疲倦。察覺到Ressler的視線,Lorca挪了下身體,閉上眼睛,不予理會。直到計程車抵達旅館門口前,Lorca才又睜開眼睛。
『客人,到了。』計程車司機停在一棟看起來相當老舊,但乾淨的樸實旅館前,黃銅色的招牌乾乾淨淨的,跟傳單上一模一樣的字體書寫著旅館的名字。
Ressler付了車資,下車,回頭望了一眼仍然坐在車內的Lorca──Lorca似乎正在跟司機交談,沒有多注意Ressler。在罪犯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落腳處簡直荒謬到家──但他別無選擇,只能拖著行李箱踏進旅館裡。
小小的旅館前廳擠滿了人,有正在上網的學生、準備要出發的家庭、剛購物回來的女孩子們、還有等候住房的旅客。
『這位先生、真抱歉......您的預約好像出了點問題......』櫃台的婦人驚訝地看著Ressler手上的資料,來回核對了一下櫃台內老舊的電腦,『我們沒收到您的預約、』婦人轉頭呼喚隔壁的年輕男職員,男職員正在接待一對夫婦,女子是個年輕的孕婦,而丈夫手裡還抱著一個嬰兒,嬰兒大概是餓了,或尿布濕了,哇哇啼哭,讓大廳變得更加吵鬧。『傑克、可以麻煩你來看一下嗎?這的確是我們的預約住宿單,可是電腦裡沒有資料......』
「有空房吧?我可以重新登記入住。」Ressler覺得有些不耐煩,他現在只想放下行李,先睡一覺再說。
「呃、先生,我們剛好只剩下一間房......而......」職員的英文流暢,但似乎難以開口似地,望了望在櫃檯安撫小孩的那對夫婦。
年輕的孕婦以及手忙腳亂的丈夫,大概也是剛來登記住房──Ressler大概讀懂了他為難的表情,但這樣自己怎麼辦!?
由於機票旅館都由同事善意代勞,Ressler根本沒有找過其他相關的方案,當然也不清楚這附近還有哪裡可以住宿。
一股悶悶的怒意以及蔓延全身的倦怠無力感侵襲了Ressler。在旅館職員身後的夫婦也覷著Ressler的表情,似乎知道這兒有些麻煩。但好吧,對方還抱著孩子呢,一個普通單身旅客找旅館沒有想像中的困難,只要有錢都好辦。
「你們沒有房間了?他們登記住宿了嗎?」不知何時,Lorca出現在Ressler的身後,以平靜的口吻詢問。Lorca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袋甜甜圈,大概是在附近的店家買的,鬆軟地冒著甜甜的熱氣。
「我們只剩下最後一間房了──。他們是還沒有登記......」
「所以?」Lorca前進了一步,似乎不瞭解旅館職員為何要這麼為難。
「......算了、沒關係,謝謝。我去找別的地方住。」Ressler幾乎快笑不出來地拉著Lorca的手臂,逃也似地走出旅館。
甜甜圈、奶油、小麥的香味飄散在空中──旅館斜對面有一家麵包店的麵包剛出爐,Lorca手上的甜甜圈大概是那裡買的,計程車仍在原位,司機正在車外抽菸。
「這附近還有別的旅館嗎?」Ressler開口問。
司機歪著頭想了想,「有,可是最近鎮上有活動,大部分都住滿了......沒有預約的話,很難有空房。還是您要一家一家問?」司機捻熄了香煙,雙手在褲子上抹了抹,望著窘迫的Ressler。「這條大街上只有兩家,還是您要去另一區看看?」計程車司機指了指街角,掛著銹綠招牌的旅社。
Ressler不死心去了看起來更老舊的旅社詢問,櫃台重聽的婆婆彷彿聽不懂英語一般,兩人比手畫腳了許久,婆婆搖頭,表示這一區的旅店都因為鎮上的重要節日而住滿了。
Ressler感到挫折地從旅社中出來,看到Lorca站在門口,正舔掉手指上殘留的甜甜圈糖粉。「甜甜圈,要麼?」Lorca遞出手上的紙袋,「住滿了?」
Ressler沒有伸手去拿那個皺巴巴、透著點點油漬的袋子,只是不解為何Lorca像是一面散步,一面悠閒地跟在他身後。
他到底想要什麼?
「假裝是個友善的陌生人,這樣很有趣嗎?」Ressler有種被戲弄的感覺。
是,他是常被罪犯耍著玩,但這並不代表他喜歡。
Lorca縮回了手,捏了捏甜甜圈的袋子,沉默了一下子才又開口,「......這附近還有( )酒店,你可以問問看有沒有空房。」這是市內知名的精品酒店,規模不小,富有歷史且服務周到。
Ressler跟Lorca回到了計程車上,Lorca只說了句「到( )酒店。」後,便一直遙望著窗外,沒搭理Ressler。
( )酒店。計程車在車道停下,立刻有服務人員前來協助開車門、提行李。沒帶任何提袋或行李的Lorca把手上的甜甜圈、車資跟小費一起塞給了計程車司機後下車,計程車司機眉開眼笑地離去,留下Ressler與Lorca兩人。
一位穿著三件式西服,容光煥發的中年紳士快步出來迎接,「Ramos先生午安,您的行李已經都到了。」Lorca頷首,回頭瞄了一眼Ressler,再看了一眼中年紳士。「詹姆,你們還有多的客房嗎?」

中年紳士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我們直到這個周末,預約住宿都滿了。您的朋友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向其他旅館詢問空房間──預算不拘嗎?」紳士親切地領著Lorca跟Ressler進入大廳,大廳的暖氣讓Ressler稍微放鬆了下來,但他仍然面臨著沒有地方可以去的窘境。
三人穿過大廳,來到梯廳前,「好吧,就幫我確認看看。我的房卡──」Lorca伸手,紳士交給了Lorca一張印有金銅色繁複花紋的塑膠卡片,Lorca僅瞥了一眼,便收進口袋,紳士按了電梯鈕,當梯門打開時,Lorca走了進去,紳士也等待著Ressler似地,保持著電梯門開啟的狀態。
但Ressler沒打算要跟去。
他有種如果跟上去,就無法脫身的預感。
Lorca只是站在電梯的正中央,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臉頰染著紅暈,抿著嘴唇,像在機場那時的灼灼目光,望著他。
「這位先生?」中年紳士客氣地問Ressler,「請進。我會盡速為您們確認這附近是否還有空房。」彷彿是被這句話安撫了般,Ressler邁開了腳步,踏進電梯。

來到僅有一間房的高樓層,鋪著深色地毯的長廊延伸著,盡頭處的房間。紳士協助開了門,裡面近百坪的寬敞空間,裡面除了客廳、臥室、浴室之外甚至有廚房、餐廳、更衣室──使用大量的自然素材結合洗鍊的設計,軟化冷硬的線條,整體氛圍相當溫暖且細緻奢華。紳士簡潔地介紹了一下房間的設備,「Ramos先生,您如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再呼喚我。」,Lorca給了小費,紳士有禮且迅速地離開房間。房間裡早已預暖了暖氣,溫濕適宜,Lorca脫了外套,隨手扔在客廳的沙發上,隨即消失在臥房門後。

客廳僅剩下Ressler孤零零一人。

Ressler在客廳的門邊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他放下了肩上的行李袋,環視整個房間。Ressler不是第一次看到豪華套房,但他仍然很訝異真的有人會花錢住這種地方。畢竟住個一晚就所費不貲,只是睡覺,可能就花掉他一整個月的薪資。
一靜下來就發現自己飢腸轆轆,Ressler突然有些後悔,剛剛沒有吃那個看起來很鬆軟香甜的甜甜圈。
折騰了一下午,冬日的白晝特別短暫,窗外染上了靛藍與深紫的色彩,房裡開著暖黃色的燈,Ressler穿過客廳,到了餐廳,餐桌上厚玻璃瓶裡裝飾著楚楚可憐的白色玫瑰花,盤子上盛滿了色彩鮮艷的水果,還擺著幾瓶香檳、白酒、紅酒、威士忌。桌上的米色卡片以染著金色的靛藍墨水手寫著誠摯希望您擁有一段愉快的時光,Ressler拿起了盤子裡鮮紅色的蘋果,猶豫了一下。

這裡不屬於他。

Ressler把蘋果放回原位,打算回到客廳去拿行李時,轉身卻看到Lorca站在身後。
「──、」Ressler嚇了一跳,發現Lorca穿著黑色襯衫、同色的長褲、赤裸著雙足,難怪一點腳步聲都沒有。
「......想吃可以吃啊,唔、」Lorca伸手取了一個梨子,自顧自地咬了一口,水果的汁液滴了出來,濡濕了Lorca的嘴唇,沿著手腕的線條流淌。Lorca尋找著紙巾時,卻被Ressler按倒在偌大的餐桌上,餐桌上的金屬、陶瓷與玻璃餐具彈跳了一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但沒有東西被打破,Lorca想掙脫Ressler的手,可手被固定在桌面上,文風不動。「......」經過了漫長的沉默後,Lorca若無其事地說話了,「這附近都沒有空房了,我想你今晚得暫時住在這裡了。」
Ressler重重地捶了一下餐桌,餐桌上的杯盤又彈跳了下,發出驚人的聲響。「你少裝傻了,Hector、」但話說到一半,Ressler語塞──Lorca彷彿相當受傷似地,露出了疼痛但倔強的表情。
他從沒見過那種表情出現在Lorca臉上。
「......我說了,我是Ramos。」Lorca沒好氣地重述了一遍,接著立起膝蓋,重重地撞了一下Ressler的腿──而且是他曾受傷的那條腿,雖然現在已經痊癒,但當受到撞擊時,Ressler仍然會反射地感到痛楚──明明已經好了,但傷痛仍然殘留在心裡。
趁Ressler手鬆的時候,Lorca從他身下溜走,「你何不告訴我你是誰呢?」Lorca似乎在斟酌著字句,單手支著桌子,緩緩地說著。
「讓我重新再說一次吧。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對吧?還是說,你誤以為我是誰嗎?你......可以跟我說說那個人的事情。你可以等找到空房後,再出去住,但我想今晚你得委屈點了。」並一臉憐憫同情地望著Ressler。
對於這陌生、疏離但卻算得上友善的態度,Ressler混亂了。
Lorca,眼前這個自稱Ramos的男人,用柔軟且友善的目光凝視著他,「......你叫什麼名字?嗯?」
被溫柔的問句牽引,Ressler覺得自己淪陷了。「──Ressler,Donald Ressler。」Ressler無奈地扶額,伴隨著嘆氣,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眼前的男人漾出了微笑,似乎很開心,「很好。」並伸出了右手,「很高興認識你,Donald。」
Ressler回握住那微涼的、觸感熟悉的手掌時,覺得有種不可思議的秘密協議在兩人間締結。
如果他不是罪犯的話,該是怎樣的呢?
Ressler不可思議地發現,他好像觸及了從未見過的、男人的另一面。
「我絕對不會相信你的。」Ressler覺得自己應該堅守原則,即使他對他相當友善,但難保不會出現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情況──罪犯都是不可信的騙子。
眼前的男人抽回了手,「很好。好好享受假期吧,Donald。」Lorca遞出了一張上面印著金色紋樣的卡片,「喏,Donald,備用房卡。你睡客廳,沒問題吧?」說完,Lorca轉身就想離去。
「......慢著、你為什麼要幫助我──Ramos。」Ressler終究還是開口問了。
「你又不打算相信我,你怎麼會覺得我是在幫助你呢?你根本......對我一無所知。」Lorca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問題,離開了餐廳。
Ressler還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走出餐廳時,看到客廳長型的L型沙發上多出了毯子跟枕頭,Lorca已不見人影。
Ressler打開了行李箱,發現裡面除了幾件換洗衣物外,就是一本幾乎全新的旅遊指南。同事幫他弄了一本旅遊指南,但他完全沒有心思去翻看。Ressler真想要搭今晚的飛機回美國,在家裡大睡一個禮拜,再回去上班。
但現況微妙得讓他無法這麼做。
待在豪華的套房中讓他感到相當不安,Ressler決定先在酒店周圍逛逛,先熟悉一下異地,也順便可以問問看是否有其他旅社可以住──即使今天都客滿,或許明後天會有空房也不一定,Ressler努力往樂觀的方向想。

Ressler出了套房,回到酒店的大廳──沿路有好幾位穿著制服、儀態良好、面帶微笑的飯店人員向他打招呼,Ressler覺得這裡雖然不是佔地廣大的氣派飯店,但各處細節都典雅奢華。為了客人的隱私,大廳僅提供服務櫃台,真正入住check-in的地方十分隱密。行經大廳的人們從容而優雅──有錢人的世界,Ressler想著。
酒店的餐廳以及酒吧營業至凌晨,也有健身房、露天游泳池、美容按摩室等各項服務。Ressler跟服務櫃檯的人拿了一張周邊地圖便出門了。
他走遍了附近好幾區,發現接下來兩周的節日慶典讓這個小地方的飯店、旅館、小旅社都爆滿,到處都是做生意的小販、遊客,每家店生意都相當興隆,到處充滿了輕鬆閒適的歡樂氣氛。
雖然這個小地方湧入了大量遊客,但小鎮上的孩子們似乎不受影響,有好幾個穿著厚厚冬衣、戴著帽子的男孩們在小巷中奔跑、遊玩,即使看到陌生的遊客在拍照,也只是咧嘴一笑,繼續他們的遊戲。
Ressler直到走到腿痠了,才半放棄地徒步回酒店。回到套房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酒店套房裡的東西似乎都沒有移動,裡面寂靜無聲。
Lorca──Ramos去哪了?
Ressler雖然本意不是來觀光的,但在外面也已經逛了三四個小時,心情也稍微放鬆許多。或許他應該要翻翻那本旅遊指南,看裡面都寫些什麼。Ressler一面想,一面下意識地在房間內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不在客廳、不在餐廳、廚房裡也空無一人......
更衣室裡面掛著幾件大衣、西裝、襯衫、休閒服,但也沒人。
走到最深處,是臥室。臥室的房門沒有掩上,也沒有關燈,Ressler悄悄地走了過去,在臥室大床的中央發現了那個人。仍然穿著黑色的襯衫、長褲,沒有綁頭髮、趴在床上,看起來非常像是一進到房間就撲到床上,連棉被都沒有蓋就睡著了。臥室內的暖氣開得很強,沒蓋毯子也不會感冒,那個人的指尖、臉頰、赤裸的雙腳腳踝都透著粉色,睡得正香。
男人的呼吸和緩均勻,整個身體微微起伏著,深棕色的捲髮散亂著披在肩上、枕頭上,柔韌的四肢放鬆伸展著,像一隻大型的、毛色黑亮的野生黑豹盤踞在床上。大概是在作夢吧?Lorca縮了縮肩膀,將臉埋進被套裡,摩擦、擠壓著柔軟的枕頭與床單,並像嘆息似地吐出悠長和緩的氣息。
住在這麼奢華的酒店裡,只是睡覺未免太可惜了──Ressler突然發現,自己的想法有些多餘,連忙搖了搖頭,想甩開這念頭。更可怕的是,自己還直盯著男人的睡臉瞧,Ressler睜大眼,努力把自己的思緒拉回現實,並倉皇地逃出臥房。

Ressler在外面的小店裡已經吃過了晚餐,飽餐之後一整日的疲勞都一湧而上,一面驚嘆於浴室居然跟他住處臥室一般大、洗臉台前擺著高雅的盥洗用品、乾淨的毛巾、礦泉水之外,一面匆匆地淋了浴,換上運動服,關燈,在客廳的大沙發上裹著毯子準備入睡。
由於相當疲倦,Ressler幾乎沒花幾分鐘就睡著了──直到他覺得有人在旁邊拍他為止。
是誰?
Ressler睜眼,抓住了昏暗中鋪天蓋地拍在他身上的東西──是條厚厚的毯子。抓開毛料的毯子,Ressler看到背著昏黃夜燈模糊的人影輪廓,習慣昏暗的光線後,Ressler發現是Lorca。Lorca水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著微光,拉著毛毯另一端的手鬆開,有些份量的厚毛毯落在Ressler的身上,帶來厚實的暖意。Ressler才發現原來的棉被雖然溫暖,但在開著空調卻空曠的室內仍顯不足。
Lorca一句話也沒說,打算轉身離去時,「等等、」被Ressler給叫住。Lorca回過頭,注視著坐起身、伸手拉住他衣角的Ressler。

「......你吃過晚餐了嗎?Lor......Ramos。」

對方睜大了眼睛,愣了好一陣子後,努了努嘴,開口。「還沒,剛叫了客房服務。你呢?吃過了?」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Ressler點頭,他發現Lorca似乎喜歡赤著腳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從客廳靠近門邊的地方拖出一個帶著輪子的古銅色小推車,推到了沙發旁。Ressler瞧著裡面的食物──上面擺放著一瓶放置在冰桶內的香檳、一瓶白蘭地、一壺牛奶、一壺果汁、小盤的各色水果、切成薄片狀的牛肉排列整齊、附有小盅的奶油、果醬、蜂蜜以及稍微烘烤過的麵包、粉紅色的龍蝦肉底下鋪墊著清脆的生菜、表面浮著晶瑩油脂的烤雞肉等等,以宵夜來說未免太過豐盛。
開了幾盞燈,沙發區域被暖暖的黃光照亮,Lorca似乎無視小推車上的白瓷盤子以及銀製餐具,直接用手捏起了龍蝦肉放進嘴裡,同時在Ressler的腳邊坐下。用紙巾擦了擦手,Lorca拿起了香檳以及開瓶器,「要喝嗎?香檳。還是你想要白蘭地或牛奶?」
「──香檳,謝謝。」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Ressler也就不客氣了。
Lorca瞇起眼笑了,他打開了瓶壁冒著水珠的香檳,倒入鬱金香高腳杯後遞給Ressler。淡金色的液體冒著氣泡,發出嘶嘶的聲響,Ressler喝了一口,冰冷的口感讓他整個都清醒了過來。
Lorca自顧自地拿叉子給自己弄了雞肉與麵包,很自在地在Ressler身邊吃他的宵夜。既然他都這麼旁若無人了,自己也不必過分繃緊神經......Ressler默默地喝掉整杯香檳,努力想讓自己不那麼緊繃。
「食物有點多,不要客氣。」Lorca把小推車拉得更近,自己在沙發上盤起腿,把小推車當成桌子一樣使用。「牛肉雖然是冷的不過還挺好吃。」
油脂的芬芳以及酒的香味在乾冷的空氣中散溢。
如果對方只是個友善的陌生人,該有多好?
至少,可以像普通陌生人那樣單純交談,逐漸熟悉,甚至可以變成朋友也不一定。
Ressler決定不客氣了,拿了把叉子跟盤子,取了點食物,兩人的距離變得更近,Ressler幾乎可以感覺到隔壁Lorca的體溫、聽見他咀嚼食物、吞嚥時的聲音。

(12.22)
沉默的氛圍凝聚在周圍。
雖然相當不自在,可Lorca若無其事地幫Ressler跟自己再倒了一杯香檳。
Lorca每種食物都只吃了一點點,接著就窩在沙發扶手邊,緩緩搖晃著著香檳酒杯啜飲。
Ressler明明吃過了晚餐,但覺得Lorca叫了這麼多餐點卻不吃實在很浪費──可惜自己也實在吃不下這麼多食物,Ressler放下盤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你常來這裡住嗎?這麼昂貴的酒店。」或許是因為酒精的關係,Ressler問。他連間普通旅社都訂不到,Lorca卻住在這種高級精品酒店,過得舒適愜意,如果他沒有遇見Lorca,今晚還得睡在機場也不一定。
不知道是哪種狀況比較惡劣。Ressler嘆息。
「……也沒有常來。」Lorca偏著頭,身體往前傾,拿起了香檳瓶,注滿Ressler的空杯子。「你呢?為什麼來這裡?」
「……」沉默了良久,Ressler才重新開口,「來度假。」應該說,強制休假。
「那你還真是挑對時間了,」Lorca睜大眼,慣性地努嘴,「有節慶,所以這裡到處都是人。」Ressler望著他兩片嘴唇貼在冰冷的玻璃杯上,被香檳沾濕,喉結因為吞嚥而上下滑動,幾乎要讓他回憶起某些煽情畫面──Ressler慌忙搖頭,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平常心。保持平常心。冷靜。沉默的氛圍凝聚在周圍。

「你是做什麼的?Donald。」Lorca演戲的能力可能比Ressler想像得更為高明,居然可以裝作完全不認識他,問出這種問題。
好吧、好吧。Ressler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屈服於這種情勢,但假裝陌生──似乎是唯一的、讓他們共存在這裡的解決方法。
他不是罪犯,自己也不是執法人員。
Ressler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那你又是做什麼的?──Ramos。」只好將問題丟回。
「生意人囉。」Lorca勾起了一抹笑,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柔和。
「──顯然你生意做得很大。」Ressler自暴自棄地說,他需要再來一杯酒精,非常需要。
「哈哈、」對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將剩餘的酒液加入他的杯中。「也不是一下子做這麼大啊。你呢?你是做什麼工作?你是不是……受傷了?」
Ressler反射地想回答他『FBI外勤探員』,但他嚥下了這句話,試圖用別的方式解釋自己的工作,「……我是公務員。這麼容易就看得出來嗎?腳──」Ressler以為,他復健得很夠了。「出了一點小意外。」
「……我猜你是執法人員。警察?」Lorca居然還敢問下去。
Ressler搖搖頭,他演不下去。但Lorca──Ramos沒再細問,只是指了指他曾受過傷的那條腿,「會痛嗎?」幾乎是關心地問道。
「現在不會。」Ressler放下玻璃杯,把腳移上沙發,跟Lorca一樣盤腿坐著,拉過一邊的毯子,讓毯子擠在他跟Lorca之間。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就是塞了條毯子在Lorca腿邊。Lorca伸手拉過毯子,蓋在Ressler的膝蓋上,拍了拍。這種舉動,溫柔地不像Lorca──不,他從來就沒有深入了解過眼前的這個人,除了檔案、短暫的幾次……接觸以外,他一點都不了解Lorca,也不認識Ramos
「為什麼要幫我?」Ressler終究問了。一開始他曾問過的問題。
「……」望著Lorca的側臉,Ressler覺得對方似乎有些困惑,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問題,等了很久,Lorca才開口:

「你在機場的時候──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小孩──」

接著Lorca囁嚅了一兩句西班牙語,Ressler不懂,但Lorca也沒再說下去。
Ressler看著Lorca傾身,打開了白蘭地的瓶子,用乾淨的酒杯盛裝了兩杯酒,用新添的酒精來換Ressler手上的空杯。
「敬……」Lorca輕聲說,『跟新朋友的相遇。』輕輕舉起酒杯。
Ressler聽懂了那句模糊的西班牙低語,用手上的玻璃杯輕碰了Lorca手上的杯子後,一飲而盡。

「還要再吃一點嗎?」Ressler看著一車的宵夜,問。他搞不懂Lorca為何要叫那麼多的食物。
Lorca嗅聞著杯中的酒香,「待會吧,」他的臉頰泛著淺淺的紅,「如果我還吃得下的話。」小推車上薄片的麵包以及烤雞肉只剩下一些,Ressler將最後一片雞肉沾醬,夾進薄軟的麵包中,遞到Lorca面前──Lorca並沒有想接過的意思。
Ressler也沒有要把手收回,手上的麵包捲距離Lorca的鼻尖大概不到兩公分。Lorca眨了眨眼,手上仍拿著玻璃杯,稍微把臉往後縮了些。可Ressler手又更往前了點,食物差點就要碰到他的鼻子──Lorca滴溜溜地瞅著進逼到眼前的食物,表情緊繃,像是生氣,又像是困惑,接著,突然張口,啣住了那塊麵包。
嘴唇、齒列以及濕潤的舌頭擦過Ressler的指尖,Lorca三兩下把Ressler手上的食物叼走,咀嚼,吞下。
不知怎地,Ressler突然有種他在餵食貓兒的錯覺。

高傲的野貓。

Lorca嘴裡塞滿了食物,費力地咀嚼後,好不容易將麵包捲全都吞下去,但沒注意唇角邊沾了點醬料,讓他看起來格外稚氣。大概是酒意正盛,Ressler想也沒想就拿餐巾紙伸手揩去了Lorca嘴邊的沾醬,Lorca呆了呆,突然笑了起來。一面笑著,一面抓過Ressler手上的面紙,用力地擦了擦嘴,接著,把揉成一團的餐巾紙扔到小推車下層。「天啊、你好像我姊──哈哈、」Lorca笑到彎起了腰,整個人縮在沙發的角落,抱著肚子,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Ressler覺得自己整個臉都熱了起來,啞口無言……就算是室友或者是好朋友,幫對方擦臉的確是太雞婆了。更何況──他們兩個勉強算是剛認識。
Donald,你有帶過小孩嗎?」Lorca喘了一下,開口問他。Ressler搖頭。
「那你有養貓嗎?」還是搖頭。
「這樣啊……」Lorca在沙發上屈起膝蓋,換了下交疊雙腿的姿勢,重新盤好腿,側著頭望向Ressler。「我小時候是我姊盯著我吃飯,她也會逼我多吃一點,然後拿手帕擦我的臉。我都要忘記了──哈哈、」
「你有姊姊?」Lorca的家庭狀況對Ressler來說是個完全未知的話題。畢竟公開檔案上可不會寫著罪犯是怎麼成長的。
「有啊。你沒有嗎?」Lorca瞇起眼睛,撩了一下鬢邊的頭髮,Ressler發現Lorca的臉頰跟耳朵染上了粉紅,象牙色的肌膚、粉色的嘴唇在暖黃的光暈下顯得柔軟。「沒有。」Ressler搖頭。
「從前有個小男孩,他叫……Francisco。」Lorca想了想,開口。
「是你。」可能是喝了酒的關係,Ressler也鬆懈了下來,變得不那麼彆扭,並暫時把戒心收了起來。
「嗯哼。」Lorca咧嘴,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大概在他這麼高的時候──」他的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是八、九歲幼兒的身高吧?「非常、非常不喜歡坐在餐桌前面、會到處亂跑,然後被他姊姊揪著領子帶回餐桌前,叫他把桌上的食物都吃了才准去玩。」
Ressler靜靜地聽著,白蘭地的香味盈滿鼻腔,窗外似乎下起了雨,雨滴在屋簷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他姊很兇,而且煮的菜又沒有媽媽好吃,」彷彿迷失在遙遠的回憶中,Lorca講話的聲音既輕柔,又緩慢。「Francisco偶爾會趁他姊不注意的時候偷吃零食,萬一被抓到的話那可就慘了……所以學了很多藏零食的方法。」Lorca笑著,不知是從哪個口袋裡掏出了一顆小小的、彩色薄紙包的糖果,輕輕地拋給了Ressler
Ressler接過那還帶著微溫的糖果,打開,裡面的巧克力糖被體溫摀得有些柔軟,Ressler放進嘴裡,甜中帶苦、有些許杏仁香的味道融化在舌尖上。
「如果被姊姊發現,零食就會被沒收。她比Francisco更喜歡甜食!兩人還會因為搶奪親戚送的糖果吵架。」Lorca打開了另一顆糖果,是奶油糖。「曾經為了那種鐵盒裝的巧克力打架、打到……兩個人整整兩天不跟對方說話。」
「後來?你搶贏了嗎?」
「……是啊。」Lorca用食指跟大拇指捏著那顆糖,在眼前檢視一番,才放進口中。「我贏了。然後她氣到連續煮了兩個禮拜我最討厭吃的餃子!超瘋狂的!」
「餃子?」Ressler腦海裡浮現好幾種有麵皮包裹餡料的食物,不確定對方說的是哪一種。
「對,那種皮硬硬脆脆的、裡面包牛肉、起司或雞肉的玩意。」
「聽起來還不錯啊。」Ressler想像了一下,牛肉餃子應該會很好吃。
「但我姊老是做得很失敗啊!」Lorca大笑出聲。「真是嚇死人了。」
提到自己的童年,Lorca笑起來看起來像個小孩,純粹。「你應該分給她一些糖果的,也許就她不會這樣對你了。」Ressler說。
「是啊,應該要的。小時候我還以為得一直吃難吃餃子,吃到臉變得跟我姊包的餃子一樣皺為止咧。」
Ressler淡淡地笑了,這或許是他今天一整天唯一一次露出的笑容。
Lorca為他添上了新的酒,把自己的杯子也湊了過去,輕碰了一下Ressler手上的玻璃杯。兩人的手指指節也跟著相碰觸了一下,Lorca若無其事地舉杯。
「敬──」
「敬什麼?」酒精在血管裡遊走,Ressler覺得自己整個人鬆懈了下來,這樣……不好,但他的身體似乎渴求著放鬆,沉沉地陷入沙發與枕頭中。
Lorca臉上的微笑溫和而真誠,「敬今晚有美好的食物可以跟新朋友分享──還有……」
酒香醇厚的液體流入喉嚨,Ressler感到暖意以及睏意。
後面Lorca好像還說了什麼,可Ressler沒有注意聽清,只是眨了眨眼,衝著Lorca笑了笑。


『還有……敬你的笑臉。Donald。』Lorca將自己杯中物一飲而盡,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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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4
媽啊,第一個晚上。讓我爬坡爬得超痛苦的........
聖誕夜快樂啊各位。

Sni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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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當Ressler睜開眼睛,已經日上三竿,淺金色的陽光從白色的窗簾縫中灑落在木質地板上,映著窗外樹枝的影子,有幾隻鳥兒停留在枝頭,吱啾地鳴叫著。
翻了一個身,暖和的厚毛毯纏在身上,Ressler一度以為自己還睡在自家公寓的臥室中,或是辦公室的值班休息室沙發上。手長腳長的Ressler再翻了一個身,差點從沙發邊緣滾下地,他驚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
柔軟有彈性的L型皮質沙發,上面鋪蓋著幾張毯子、抱枕,身上除了棉被之外還有厚毛毯,足以充當溫暖的床鋪,Ressler坐起身,昨夜的記憶慢慢回流至腦海中。
他跟Lorca兩人好像說了很多話......然後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睡著了。
揉了揉眼睛,Ressler東張西望了四周,Lorca──Ramos不在這裡。小餐車已經被推到遠遠的角落,上面是空了的酒杯、殘餘的食物、揉皺的紙巾,等待服務人員的收拾。
Ressler看了一眼擱在茶几上的手表,基本上比他平常作息時間還要晚了兩小時──之前因為腳傷而時常睡不好,經常提早醒過來,此時卻稀奇地睡晚了......酒精的功效看來不可小覷。
Ressler起身,把毯子跟棉被折疊擱在一邊,去浴室盥洗。
盥洗間當中準備了多得用不完的毛巾,還有好幾組盥洗用具。全新的牙刷、牙膏、杯子、香皂、刮鬍水、刮鬍刀、梳子、護手霜......各種用品一應俱全。Ressler刷牙洗臉完之後,望著鏡中的自己,有種微妙的異樣感。
明明鏡子裡面映照出來的是自己的臉沒錯,但感覺卻完全不一樣,彷彿像是其他人一般。
是啊。
如果是原來的自己,哪可能悠哉地跟個罪犯吃消夜、住在人家房裡睡到自然醒,還散漫地在這裡盯著鏡子發呆呢?
Donald Ressler你是哪裡有問題?
用冷水潑臉,Ressler拿毛巾擦乾臉,摸了一下下巴,有些許鬍渣生出,但他卻沒有想要刮掉的意願。早上醒來金髮一如以往地亂翹,但他只是抓了抓,沒有特別想要整理的心情。
跟平常的自己不一樣。
這樣也好。
Ressler覺得這大概就是一種逃避現實。他想要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但現況好像不允許他這麼做──一旦他恢復成外勤探員,那他就根本不該在這裡,也不該──

喀、

門被打開的聲音打斷了Ressler的思緒。
睡眼惺忪走進盥洗室的......Ramos像是在夢遊一般動作緩慢,但倒是看了Ressler一眼。『喔、你在啊──』嘀咕著西班牙語的他,臉頰紅潤,大概是剛從被窩中起來吧?肌膚透著暖度,敞開的上衣皺巴巴的,下面只穿一條短褲,光著腳走到洗臉台邊,不小心還踩了Ressler一腳。
『噢、』雖然被踩不疼,但是對方似乎有點不穩,Ressler幾乎要伸手去扶他了。
但他終究沒有伸手,「......早安,Donald。」對方一手支著洗臉台,側過身來,望著Ressler,開口。

「早──Ramos。」Ressler後退了半步,努力保持適當的距離。
Lorca......Ramos不像他那麼警戒,宛如在自己家一般自在,滿是睏意地開始刷牙。
頭髮蓬蓬亂亂、仍睡眼迷濛的他在鏡子裡跟Ressler的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Ressler慌忙離開了盥洗室。
──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人──Ressler扶額,陷入混亂當中。
擁有鋒利、尖銳氣息,充滿惡意的Lorca,
以及柔軟、友善、無防備且放鬆的Ramos。
這其中的落差讓Ressler逐漸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認錯人。
不、不、不、不,這是假裝......只是偽裝罷了。就像罪犯總是有好幾個假身分一樣。為了掩蓋見不得光的內在,而虛構的表面。

但自己的心情卻不斷歪斜地,被這個人所吸引。
Ressler只覺得自己快吐了。

「你還好嗎?」剛從盥洗室裡出來的Ramos,望著臉色發青的Ressler,問。「宿醉的話,要不要喝點水?還是別的?......還是你想要喝咖啡?昨晚睡得好嗎?」
「.......」Ressler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Ramos彷彿感受到Ressler的手足無措,歪了歪唇角,瞇起眼笑了。「放輕鬆吧,我不會吃了你的。」Ramos的手指戳了戳Ressler舊運動衫的胸口,「你今天要去哪裡逛?還要問問看其他旅館嗎?」聳著肩的Ramos,笑的時候露出了小小顆的虎牙,瘦削的下巴鬍渣刮得乾乾淨淨,眼裡盈滿笑意,睫毛被晨曦染上一抹金色,棕褐色的捲髮亂著、隨性敞開、露出頸項與鎖骨的上衣、寬鬆的短褲,看起來就像是......普通人。

在早晨的陽光下看起來無比清爽且迷人的笑臉。
Ressler感到一陣暈眩,而且有種異樣的衝動從下腹蔓延了開來──不管面前的人有多驚訝,Ressler三步併作兩步,衝進盥洗間的廁所裡。

當Ressler好不容易從廁所裡出來時,已將近過了二十分鐘。
酒店套房實在是太大了,Ressler意識到當自己站在房中央時,便會開始尋找那抹身影。這種複雜的感覺使Ressler感到尷尬且困惑──自己一個人並不可怕,但是這種像是雛鳥銘印情結的行為,讓Ressler感到相當羞恥。
最後,Ressler在廚房找到了Ramos。
Ramos正背對著他,拿起爐子上燒開的熱水,準備沖煮咖啡──流理臺上擺著兩個小杯子,上面擺放了濾紙以及足量的咖啡粉。他換上了條紋襯衫、牛仔褲,長髮綁了起來,原本愛睏的模樣已經消失,餐桌上擺放著今天的報紙,並換了一束新鮮的花。
客房服務的人大概是來過了,桌上的早餐散發著奶油與麵包的香味,份量不多,但看起來十分美味。Ramos將熱水注入咖啡杯中,咖啡粉吸飽了水份,咕嘟咕嘟地冒出苦甜的氣味。
Ressler觀察著Ramos的一舉一動,直到Ramos轉過頭來為止。
「──坐啊。」Ramos揚了揚下巴,端著咖啡走到桌旁,放下。
Ressler拉開椅子坐下,發現除了今天報紙之外,他那本近全新旅遊指南呈現人字形擱在餐桌上。顯然是掉在客廳,然後被Ramos撿進廚房裡。
Ressler默默地把書翻過來,看了一下裡面的內容。裡面有幾張看起來很普通的風景照片,加上空泛的介紹文字,Ressler幾乎是有看沒到,一面將麵包塞進嘴裡──麵包倒是很好吃,讓Ressler相當驚訝。外皮被烤得酥脆,裡面則保持著濕潤柔軟,帶著小麥香氣。但由於外皮硬硬脆脆,讓他灑了一身麵包屑。「唔、」當他伸手撢去運動服上的麵包屑時,看到Ramos坐在他側邊的坐位,左手托著臉頰,像是在觀察什麼似地盯著他瞧。
「?」Ressler覺得奇怪,回望著Ramos棕黑色的眼瞳,對方只是笑著,伸出了手,揩了揩他的嘴角。
沾在嘴邊的麵包屑被抹去,這讓Ressler滿臉通紅地慌忙用手背擦了擦嘴,確保自己臉上沒有沾上其他東西。對方似乎覺得很有趣,眨了眨眼,盯著他臉好一陣子才開口:「已經擦乾淨了。今天天氣還不錯......你要去哪裡走走嗎?」並自然地開始新話題,「你帶了本旅遊指南呢,哈哈。」
「......那是同事借我的......」說真的他一頁都沒認真讀過。Ressler喝了一口咖啡,好喝。「他說可以幫助我排度假的行程。」但他真恨死度假了,比工作還麻煩。
「你同事說得沒錯啊,」Ramos似乎怕燙,慢慢地喝著溫熱的咖啡,「你不就是來度假的嗎?何不放輕鬆地到處走走呢.....住宿方面你不必擔心,詹姆也會繼續幫你留意這附近的客房空房狀態。更何況......這房間也挺大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暫住在這邊。」
是很大,比他家還大個近三倍。
「......那還真是謝謝了。」Ressler明明想老實地道謝,口氣卻跟心情相反,相當尖銳,但Ramos絲毫不介意似地,繼續喝他的咖啡、翻了翻報紙,「不用客氣。」並慷慨地釋出善意。
兩人接下來沒有再交談,直到Ramos喝完了他的咖啡,離開座位,「我待會要外出逛逛──你想要一起嗎?」對方自然且再輕鬆不過的邀約,讓Ressler愣住了。「不想要也無所謂,反正你有備用房卡吧?你該出去走一走透透氣,Donald。」

沒掙扎太久,Ressler點了點頭,決定跟Ramos一起出門。





Lorca──不,就當他是Ramos吧。Ramos出門前的準備超級悠哉緩慢,Ressler換好衣服坐在客廳沙發上把那本旅遊指南翻來覆去看了兩遍,Ramos才從更衣間裡出來。
襯衫沒有紮進去,袖子挽了起來,洗舊牛仔褲、黑色的短靴,手上拎著外套跟蓬鬆的圍巾,看起來相當輕鬆而且看起來更加年輕的打扮。「走吧,Donald。你翻來翻去,找出想要去的地方了嗎?如果你不曉得要去哪裡──直接出去走一走是最快的方式吧。」
Ressler跟Ramos出了酒店,室外風和日麗,但氣溫偏低,Ramos縮了下肩膀,套上了外套。或許是肩寬的關係,外套顯得有點大件,圍上圍巾之後,Ramos彷彿被埋在衣物當中一般,只露出眼睛。Donald身上是棉T、休閒格子衫、防風短外套,棉質休閒褲、休閒鞋,這裡的天氣對他來說還不算太冷,圍巾跟手套戴上後就非常足夠了。
「你很怕冷?」Donald低頭望向身旁埋在衣物堆的Ramos,忍不住問了。如果真那麼怕冷應該要戴手套跟帽子吧……。但顯然這兩樣東西Ramos都沒帶出來。
「嗯。」Ramos歪著頭想了想,點頭。「這個時候我就比較喜歡墨西哥老家了。」
「委內瑞拉呢?」Ressler說出口才覺得糟糕,他不該問的。
Ramos轉過頭來瞪大眼盯著他,像是他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噢,其實還不賴,之前待過一陣子……啊,阿根廷也很不錯。」接著若無其事地回答。「你呢,你老家在哪?」
「……阿拉斯加。」
Ramos睜大了眼,似乎不太相信。Ressler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舉起了手上的數位相機把Ramos驚訝的表情照了下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按下快門,但Ramos臉上的表情豐富得讓他覺得有趣。看到猝不及防出現的相機鏡頭,Ramos齜牙咧嘴了一番,嘴裡吐出的西班牙語像是在抗議,但隱沒在圍巾當中。鼓起的臉頰似乎染上了紅暈,Ramos把手插進口袋裡,大步地往前走。

兩人穿過了大街,幾條小巷子,爬過緩坡,Ressler不確定Ramos要去哪,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邁開步伐。
大約步行了三十分鐘左右,兩人已經有些遠離城鎮中心,這個鎮倚山傍海,顯然他們正在往高處爬。沿著蜿蜒的石板路爬上山丘,地面上鋪滿了褐色、乾枯的樹葉,灰色的石板延伸到終點時,是一個小型的平台,可以俯瞰整個城鎮的全貌。在碧藍色的天空下,房子像是小小的、排列整齊的紅色火柴盒,最高的建築物是教堂的鐘塔,還有圓拱型屋頂的市政廳。道路以市政廣場為中心發散出去,連通每個地方。海水看起來是藍黑色的,港灣中停泊著一整排的船隻,碼頭工人細小得像螞蟻一般,開著小小的頂高機移動著。
由於節慶的關係,鎮上到處點上燈,並以花草、樹枝以及緞帶布置門戶。明明還不到花朵盛開的季節,但大家已經迫不及待用早春綻放的小花來製作花環,從山上往下看,廣場上裝飾的玫瑰讓人覺得冬季已經過了──玫瑰色彩濃淡不一,將灰色的廣場染上了妍麗的色彩。沿著廣場四周搭起像是彩色蘑菇的帳篷,似乎是在為市集做準備。
Ramos指了指城鎮中心的廣場,「從明天開始會有慶典,慶祝春天的來臨。是鼓勵大家盡情玩樂的一周。雖然現在傳統慶典規模逐年縮小,但明後兩天會是最熱鬧的時候。」
「你參加過慶典嗎?」Ressler站在高一點的石頭上,拍下了幾張照片,問。
Ramos仰起了頭,露出了整張臉,「其實沒有,之前時間不多,頂多在鎮裡喝一杯意思意思。」Ramos吐出了白色的氣息,雖然深冬已經過去,但這裡還是滿冷的,與城鎮中心春意盎然的感覺相反,顯得蕭瑟。
但蕭瑟清冷的景物也不壞,Ressler從石頭上下來,地面上樹葉被踩碎的聲音沙沙作響,伴隨著風聲。
他喜歡這裡。Ressler想。
「我喜歡這個地方。」Ramos像是心有靈犀似地開口。「可以看見整個城鎮跟港口。還看得見住的地方。雖然現在算是初春,不過這裡有時還是會下雪──雪景很美,但太冰冷了。」
光線穿過樹枝間隙,也將Ramos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他仰起了頭,清澈的天空色彩映照在他的眼睛裡,似乎有些刺眼,使他瞇起了眼。
有那麼一瞬間,Ressler心裡起了一絲微妙的騷動。Ramos每眨一次眼睛,眼睛看起來就更加明亮,深褐色的眼瞳裡彷彿蘊藏萬縷思緒,以及神祕感。有些發紅的鼻尖與臉頰使他看起來稚氣,嘴唇緊抿時顯得有些刻薄,但放鬆時看起來卻柔軟誘人──明明是個男人──Ressler將空氣大口地吸進肺部,希望能用冰冷的空氣來讓腦筋清醒。醒醒啊,Ressler。就算沒有那些複雜的糾葛、嫌疑、前科、案底好了,眼前這人也是個男人。
但現在才思考這些也太晚了。
Ressler很肯定這不是錯覺。自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起,他就被這個男人給吸引了。他甚至懷疑自己追尋這個人的執念已經快跟追蹤RED多年的那種執著分量相當。好極了,他是在追Lorca沒錯──可局裡是要他追捕罪犯,不是要他去喜歡上罪犯。
是追蹤罪犯的執念讓他錯以為這是種特殊的感情嗎……Ressler覺得這簡直比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更令他恐懼。在遇到Lorca之前,他只想好好恪守本分,把抓到的罪犯們一一扔進永不見天日大牢裡。不會再有任何人離奇失蹤死亡、或因他們受到傷害……但遭遇Lorca之後,Ressler只覺得一切都亂了。
面對RED的時候,Ressler經常覺得自己所認知的事物與常規被一一破壞,而Lorca──幾乎要摧毀他銅牆鐵壁的意志。Ressler發現Lorca不按牌理出牌的方式,輕易地越過了那道高牆,闖進了他的內心。
Donald,你該找個鏡子看看你自己現在的表情。」Ramos不知何時來到了他面前,差點讓Ressler心臟從嘴裡跳出來。
什麼表情?Ressler倉皇地退後了半步,絆到了地上突起的樹枝,差點拐到腳。
還是Ramos拉住了他,才沒讓他栽跟斗。
「謝……、唔?」Ressler才剛站穩,卻又被一股力量往前拉扯──Ramos揪住了他的圍巾,迫使他往前傾身──兩人雙唇接觸的同時,Ressler呆住了。那是一個乾燥的輕吻,當Ressler發現那是個吻時,Ramos已經放開了圍巾,一臉詭計得逞的模樣。
「你……」Ressler即使沒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紅了。
「我們下山吧,我餓了。」可Ramos似乎不認為哪裡不對,神態自若。

他們前往的餐廳外觀由淺色石磚砌成,內部裝潢是奶油白色與磚紅為主,長桌上鋪著暖白色的桌巾,高朋滿座,廳裡坐滿了穿著華美服飾用餐的人們,而少數幾張空下來的圓桌上面放著『已訂位』的卡片。
Ressler不認為Ramos會預先訂位,侍者告知他們目前座位都已經滿了,且後面的預定也排滿了人──「Donald,這家餐廳的牛排很好吃,烤羔羊排跟魚也挺好的……」Ramos似乎不擔心沒有位置,只是低聲吩咐侍者幾句話。侍者睜大眼睛快步地回到餐廳內部,接著,跟年輕侍者一起出來的是位帶著眼鏡,有著閃亮銀髮的高貴紳士。
Ramos先生,好久不見了!」
「哈哈,的確。薩爾,你們還是生意興隆啊!我的位置呢?」
兩人簡短地寒暄了兩句,「託您的福。那麼兩位,裡面請。」銀髮紳士引導他們兩人穿過整個餐廳,打開一道鑲著玻璃的門扉,一座溫室花園映入Ressler眼簾。

溫室裡面種滿了漂亮的花朵,以及常綠植物,溫室正中央只有一張六人座的長桌,上面鋪著奶油白的桌巾,擺放著小瓷盤、水晶玻璃杯、銀製餐具。
侍者幫他們拿了外套與圍巾去衣帽間掛著後,Ramos逕自在主位上坐了下來,Ressler遲疑不知道該坐哪裡時,紳士拉開了Ramos右手邊的座椅,Ressler只好順勢坐下。坐下來時更可以感受到挑高溫室的壯觀,比起室內的華美裝潢,這邊看起來更加開闊明亮。

顯然又是一個需要特權才能進來的地方。

Ramos說出『我的位置』時,Ressler就有這種預感。
菜單上沒有標註價格,Ramos大概也不在意吧?只有自己像個傻瓜注意這種細節。
翻了翻菜單後,Ramos啪地闔上它,「我要牛肉,其他主廚推薦吧──Donald你呢?」
Ressler都還在看那手寫著德語、法語跟英語的菜名,根本不知從何點起,只好完全交給餐廳了。Ressler一面輕聲嘆息,一面蓋上了菜單。「就……主廚推薦吧。」
銀髮的紳士面帶微笑,「需要為您介紹嗎?」並親切地打開菜單,「我可以簡單向您介紹今日我們所推薦的餐點。」
Ramos顯得相當放鬆,餐巾鋪放在腿上,彎身往前傾地由下往上看著紳士,「薩爾,簡單一點介紹就好,我好餓。」
紳士不疾不徐地向Ressler介紹了今日主廚推薦的內容,並接過侍者拿來的紅酒,為他們開瓶盛裝。紅寶石般晶瑩的液體在水晶玻璃杯中搖晃。
「很快就會為您上菜,還請兩位悠閒地享受用餐的時光。」
前菜、湯、沙拉,每道菜上來時,Ramos看起來都很專心地在吃東西,精緻的擺盤對他來說好像沒那麼重要。當主菜的牛排上菜時,Ramos手上一面切著軟嫩的牛肉,同時抬眼望向Ressler,開口了:「怎麼了?難不成你想要幫食物拍照嗎?還是食物不合胃口?」
「……」Ressler搖頭,拿起刀叉面對眼前盤上冒著熱氣的烤小牛排,「我只是在想──」實在不想說出口。
「想什麼?」Ramos的餐桌禮儀其實說不上好,邊嚼著食物邊說話,但卻不會惹人討厭……大概是他吃東西的模樣看起來津津有味吧?
「在這樣的溫室裡面用餐,還有全餐這樣吃下來──還有酒──到底要花多少錢。」Ressler說完,默默地將切塊的肉放進嘴裡。好吃。
Ramos笑了,顯然這絕不會是他想過的問題。「我不知道。」他聳聳肩說。「酒是薩爾贈送的。至於溫室……這裡其實是前代老闆的私人溫室花園,通常只有老闆與他家人聚餐會用到。但他們家族一年也用不到幾次,所以這裡絕對有位置。」
看來面前的男人從來沒在看信用卡帳單的吧。
有錢人。
「你有吃過便宜的食物嗎?Ramos。」Ressler拿起了紅酒杯,喝了口,問。
Ramos噴笑出聲,「當然有,但我不想吃難吃的東西。」價格從來都不是問題。「重點是享受食物……享受當下。Donald,你覺得在這裡吃飯感覺如何?」
「……很好吃。」
「那很好,別緊張,吃你的飯。」Ramos舉起酒杯,啜飲了一口。他舔了舔被葡萄酒液染紅的嘴唇,招來遠處的侍者,又點了酒類。
明明這一瓶都還沒喝完就要下一瓶嗎?
Ressler感慨著,深刻地感受一般人與有錢人金錢觀上的鴻溝。

「……Donald,快回來吃飯啊,不要再發呆了。再發愣下去,牛排會冷掉的。」不知何時Ramos手上多了一瓶新開的紅酒,注入了新的玻璃杯中。看來自己剛剛完全分心了──Ressler眨了眨眼,低下頭,將切塊的肉沾上醬汁往嘴裡送。

即使有點溫了,但也很好吃。Ressler再度嘆息。

溫室裡面的氣溫宜人,花草生長茂盛,蔓生的黃色玫瑰綻放,襯著溫室玻璃外的藍天格外湛藍。
當侍者端上甜點以及咖啡時,Ramos已經幾乎沒在吃東西了,只是悠哉地托著下巴,視線落在Ressler拿刀叉的手上。
被注視得有些坐立難安,Ressler很快地將食物吃完,放下了餐具。
Ressler望向坐在左側的Ramos時,Ramos沒有閃避視線,只是露出了微笑,端起了熱咖啡,似乎覺得很燙似地齜牙咧嘴地喝了一大口黑色的液體。
雖然在最頂級的場合用餐,Ramos仍顯得不受拘束,感覺跟在普通的小餐館裡吃炸魚跟薯條一樣隨意。即使吃一頓飯一擲千金,對他來說似乎不疼不癢。
當然了。透過不法手段取得金錢的效率,遠比腳踏實地工作個幾百年高太多。Ressler所遇過的高級罪犯……比方說RED,或者是Lorca,極有可能富可敵國,只是執法單位總是抓不到他們的把柄罷了──Ressler覺得流過喉嚨的香醇咖啡非常苦澀。
Ramos把面前裝飾著烤焦糖的布丁盅推到了Ressler面前。「我吃不下了,給你。」Ressler注意到他的手指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齊,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隱約可見。

他還坐在這裡,跟罪犯同桌共享食物。Ressler拿起小支的銀湯匙,將綿密的布丁分割開來。這真是太超乎想像了。Ressler想。

自己簡直像個被有錢的暴發戶包養的小白臉。

但是……
他卻想要再多了解一點面前的這個人。
這真是太詭異了。聯調局特別探員Donald Ressler。你真是瘋了。
即使他內心理智不斷試圖剎車,感性依然歪斜地往這個人的方向不斷靠近。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近。
遲早有一天他會因為這樣毀滅,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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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結束了午餐,Ressler跟在Ramos身後大概一兩步的距離,不確定他們接下來要去哪。
穿過了幾條街道,他們來到了一間看起來像是衣帽店的地方。Ramos推開了鑲嵌著透明玻璃的深色木門。是一間男仕的服飾店──裡面陳列的衣服──以Ressler的角度來看實在是相當匪夷所思。Ressler上班時穿西裝,下班時還是穿西裝,頂多換穿休閒服,這間店所販賣的服飾顯然客群不是他這種人。天花板上垂掛著黑色的水晶燈供給昏黃的照明,漆著暗紅色牆面上掛著巨大的公鹿頭,黑曜石般發亮的地板上鋪著獸皮地毯,人檯上展示著一件件像是貂皮、兔毛、各種動物保護協會或素食主義者的人看到都會激烈抗議的豪華皮草。屋內擺設幾座煙燻色調的骨董椅,及金色邊框的巨大穿衣鏡,店裡瀰漫著檀香之類的香料氣味,並播放著輕緩的音樂,裡面似乎沒有店員──如果在櫃檯後面面無表情像座塑膠雕像的男人不是真的雕像的話,那大概就是店主了。Ramos不經心地走到排滿服飾的衣架前,隨手撿選了幾件外套。
雪白、純黑的貂皮、棕色的獸毛、布滿動物斑點皮草裝飾外套。
「Donald,哪一件比較好?」Ramos居然一臉認真地詢問他意見。
Ressler隨手撥了一下某件外套上的標籤,上面的價格令他立刻把手移開。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這些東西的形象太強烈了,正常人會穿這樣出門嗎?只有好萊塢的明星以及炫富的公子哥兒會穿這種玩意吧?「都好,不要穿起來像隻小白貂就好。」Ressler決定不給任何意見。
「你不喜歡這種的?」Ramos笑著說。
沿著Ramos的視線望去,玻璃展示架上有一尊看起來是純金打造的聖母像項鍊。
不,那太誇張了,簡直就是在臉上寫著我是暴發戶一樣。
「不喜歡。」Ressler決定直說。
「真可惜,晚上的派對我還滿希望可以讓人印象深刻的。」Ramos睜大了眼睛,一臉『這有什麼不好』的臉。「而且些看起來好暖和喔!」
如果覺得冷的話就該戴帽子跟手套啊!Ressler心想。
不過提到了派對──Ramos晚上要參加派對?Ressler想起眼前這男人是怎樣的人物,他會參加的絕對不會是單純的宴會。上一次在類似的場合見到時,Ramos……Lorca讓他吃足了苦頭。
「什麼樣的派對?」Ressler看著Ramos拿起死掉狐狸做成的圍巾,跟牠對望兩眼後又放下,忍不住問。
「……喔……」Ramos回過頭,瞅了Ressler一眼。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想去嗎?你可能不會太喜歡。不是今天啦,是明天。」
Ressler知道自己不會喜歡,但他卻很想知道Ramos去哪裡、會見什麼人。他默默地注視著眼前像謎一般的男人。
對方沒有再說話,只是揀選了一件銀灰色的皮草大衣披在自己的肩上。Ramos抿起嘴,原本輕鬆詼諧的氣氛消失了,在昏黃的光線下的側臉看起來高貴、深沉而黑暗。
Ressler想起自己曾經看過他穿正式晚宴服的姿態。
跟那時的感覺很像。
Ramos將那件外套交給櫃檯的雕像男,接著挑選了幾件深色、帶有光澤的襯衫──並將那些襯衫遞到了Ressler面前。
「?」Ressler不解地接過了衣架。
「──試穿看看。如果想跟的話。」Ramos指了指那幾件衣服。「換上。」
Ressler登時傻住,他又不是他的肯尼娃娃!?憑什麼要聽他的。
「如果想去的話──」Ramos的嗓音融入在店內的背景音樂中,迷離飄忽,「就換上。」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Ramos被Ressler徹底地娛樂了,Ressler也深刻體認到何謂被衣服排斥這件事。
「這真是……太糟糕了。」Ramos似乎相當開心,手指在他胸膛前彈了一下,「你真的超不適合這種發亮的衣服耶,Donald。」望著幾乎笑到快擠出淚水來的Ramos,Ressler只覺得非常尷尬,手足無措。
最後,Ramos替他挑了顯然安定很多的黑色的襯衫,不看價格就結了帳。
步出店外,Ramos跟Ressler先返回飯店將東西放下。
Ressler突然察覺不知何時開始,他對Ramos的行動沒那麼敏感了──至少當Ramos背對著他講電話時,自己沒有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說的每個字上。Ramos像是剛結束了一個閒聊,轉過頭來,「詹姆說,附近的旅館還是沒有空房。今天鎮上有慶典前夜祭,要去嗎?」就像是約朋友出去玩一樣,Ramos語調輕快。「如果你累的話,也可以在這裡休息。」
跟他一起去也沒什麼不好。Ressler應允了。
「好啊。」


話雖如此,Ramos在飯店裡好好地睡了個午覺,消磨到近傍晚才出門。
Ressler還不太適應這種悠閒的步調,但當他看到在臥室窗邊躺椅上裹著毛毯睡得很熟的Ramos時,周圍的氣氛也跟著和緩了起來……時間過得很慢,但卻不會無聊。
他也曾經跟奧德麗一起旅行過──那是在他還沒有當上小組負責人員之前。當時擁有的美好時光像夢境一般,可惜不會再回來了。
Ressler翻著那本旅遊指南,仔細地讀了一下關於慶典的描述。
在冬春交會的季節,當地會舉行近一周的慶祝典禮。前夜祭自太陽下山後展開,市鎮中心會有許多傳統表演、競技以及攤販,像是園遊會一般的展開。這個慶典來自於一個古老的傳說──是個戀愛故事。
春天的神祇愛上了冬之國的精靈,但一旦接近對方就會消融四散──春天的神祇不願意放棄,苦苦追求對方,直到精靈冰霜結凍的心融化,化成白色的花朵為止。Ressler覺得故事中不斷追逐無法碰觸戀人的情節似乎沒帶給他任何正面意義,只覺得相當悲傷。
Ramos在太陽下山前伸著懶腰出現在客廳當中。他解開了頭髮,隨意套上了外套、圍巾,夕陽金紅色的光輝穿過了窗簾,灑入客廳,也讓Ramos捲曲的長髮鑲上了一輪金色的邊。

「走吧,我們去鎮裡瞧瞧。」

2/23

晚霞帶給城鎮短暫而華美的絢爛景色,隨著深藍夜色的降臨,小鎮點起一盞又一盞的小燈,前夜祭熱鬧地展開。廣場的攤販提供各式各樣的餐點、零食,賣酒的商店裡擠滿了人潮,歌手在廣場中心的舞台演唱著抒情歌曲,到處都是手挽著手的情侶,或者是帶著孩子出遊的家庭。旅人各自與飲酒的夥伴們在露天的啤酒吧下乾杯,穿著傳統服飾的年輕情侶三三兩兩地在廣場邊翩翩起舞,旋轉的舞姿像盛開的花兒。
Ramos散步的途中買了一份剛出爐的烤餅,分了他一半。
聞起來像是加熱的蘋果肉桂味,嘗了一口,也的確很像是蘋果派,很燙。Ressler才這麼想,就看到Ramos舌頭被內餡燙到,瞪大了眼在隔壁攤拿了一杯冰鎮的蜂蜜啤酒往嘴裡灌的慌張樣。
『兩塊錢!』賣冰啤酒的攤主眉開眼笑地收下了Ressler遞過去的零錢,『您也來一杯吧?』一面新添上滿滿一杯的淺色啤酒。
Ressler付了錢,將杯中的酒精一飲而盡,追上已移動到別家攤位的Ramos。Ramos宛如第一次去園遊會玩耍的小孩,用躍躍欲試的表情看著空氣槍射氣球換獎品的攤位。
最大獎是頭上戴著白色編織花環的大型熊布偶,熊布偶宛如國王一般坐在獎品檯的最頂端,用圓圓的眼珠盯著在靶場拼命努力的大人與小孩。
『要不要挑戰看看啊!』跟熊一樣胖的攤主遞給Ramos空氣槍,『只要可以射中靶的話就可以帶走獎品喔!』

「……」Ramos接過了空氣槍,「好輕,」他惦了惦手上的玩具,「要玩嗎?」五彩繽紛的氣球被微風吹得搖晃。
Ressler搖頭。「你玩吧。」Ramos跟旁邊的小男孩看起來根本沒兩樣,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那隻淺金色毛茸茸的熊。
小男孩跟他的爸爸嘗試了大概三輪,直到一旁看著的媽媽說『夠囉!』才依依不捨地抱著各種小獎品走開。Ramos第一輪射得不差,陸續獲得了糖果餅乾跟泡泡糖,但距離獲得玩偶還有點距離。
Ramos嚼著泡泡糖,徐徐地吹出一個淺藍色的泡泡,聳著肩搖搖頭。「差一點點。」
一個大男人想要熊玩偶做什麼?Ressler不解。
「很好玩的,不打算試試看嘛?」Ramos歪著頭,把空氣槍交到Ressler手上。「那隻熊超可愛的呀──」
「一臉傻樣,哪裡可愛了?」Ressler付了錢,從老闆那裡拿到新的子彈,裝填。
「……哈哈、傻樣麼?」Ramos聽到Ressler的咕噥,笑了出來。「牠跟你很像啊!」
『啪嘰!』Ressler射偏了。子彈嵌入了氣球靶邊的保麗龍裡。
哪裡像!?
Ressler登時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要做何反應。
這種輕飄飄的打靶遊戲比想像中的難以掌握,但Ressler最後還是抱回了大獎。那隻不知道那裡跟他像的呆熊。
「哇咿──太棒了!」Ramos似乎比他還開心,拎著兩袋糖果,捏擠了熊布偶的臉。這下可好了,他得抱著這隻熊移動!這隻熊將近一公尺高,Ressler必須完全空出左手,像拎著三歲幼童那樣才拿得走。Ressler一面後悔著自己剛剛為何不乾脆射偏,一面小心翼翼地抱著熊在雀躍不已的Ramos背後走著。
跟著Ramos穿過了幾條小巷,來到了一家小餐館,Ramos對著門口穿著刺繡圍裙的女服務生豎起了三根手指。「好的,請跟我來。」女服務生笑著引領他們進到店內。
Ramos興致勃勃地看著Ressler把那隻熊塞進座位,兩人度過了一個很自然的晚餐時光,Ressler懷疑自己是否是喝多了,甚至對Ramos說的一些小事感到有趣而令人發笑。
如果他不是Lorca的話,他們可以相處得很好。
抱著那隻熊踏出店外時,街道上的人們很一致地往廣場方向走著──這讓Ressler有些好奇,晚間的活動是什麼──熱鬧地讓人想跟Ramos一起去瞧瞧。
……一起……嗎?
Ressler愣住了。
回過神來時,Ramos不見了。
街道上都是人,但沒有Ramos的身影。Ressler努力地用視線在人海當中搜尋,卻徒勞無功。
去哪裡了──
Ressler隱隱約約察覺自己有些慌了。其實走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就是下意識感到緊張。彷彿Ramos下一秒就會消失一般地令人恐懼。
Ressler環視四周,沒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孔。大量的人群從他的身旁經過,彷彿潮水一般推擠著他。Ressler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地拎著那隻熊玩偶,站在石板路的中央。
怎麼辦?
該先回去酒店嗎?或者是再找找他呢?
Ressler緩緩地移動腳步,一邊東張西望尋找著那人的身影,一邊沿著道路往廣場方向前進。
算了,還是回酒店好了。Ressler有些沮喪地將那隻熊在眼前舉起,他該把這隻熊放回酒店裡,晚點Ramos會自己回去的吧?當他重新抱好熊,抬起頭來時,倒抽了一口氣──Ramos露出好氣又好笑的臉,站在他跟前。
「……我還以為你跟小唐走失了咧。」Ramos扁嘴,似乎有些不高興。
「小唐……?」
「牠啊。」Ramos伸手撫摸著那隻熊的絨毛,用力地捏了捏熊的臉頰。「走吧,我們回去了。」入夜氣溫似乎又降得更低了,Ramos說話時白霧隨著吐息四散,臉頰與鼻尖都凍得一片通紅。
「不去廣場看看嗎……好像有什麼活動?」
「有啊,待會兒會施放煙火──」Ramos搓了搓手,哈氣。「這兒看煙火的最佳位置不在別的地方……」他似乎有些得意地笑了。「就在我們酒店的房間。」
原來如此。
「走吧,在我還沒冷死之前趕快回去酒店吧!」Ramos大力地拍了拍Ressler的肩膀,邁開腳步,Ressler急忙抱著那隻熊跟了上去。

回到酒店內,Ramos脫了外套,又跑得不見人影。Ressler考慮著要把熊放在哪裡,最後把熊安頓在沙發上。
「嘿!快點來幫我!」Ramos從餐廳裡探出了頭,對Ressler招手。「把這些搬過去房間!」
Ramos從冰箱裡取出了好幾瓶香檳、白蘭地、啤酒、冰桶、杯子,還有方才贏的一大堆餅乾糖果,「快開始了,走吧,Donald。」Ramos催促著Ressler到臥室去。
Ramos將所有東西都擱在靠窗的躺椅以及茶几上,將兩層窗簾拉開──窗簾後是一大片透明落地窗,窗外可以看見市鎮中心,港口景色也一覽無遺。
市鎮中心燈火通明,在Ramos砰地打開香檳瓶的當兒,第一枚煙花在夜空中炸裂開來,是亮燦燦的銀色。
「Donald。」Ramos遞了杯子給Ressler,『乾杯。』香檳氣泡發出嘶嘶聲,清爽的酒香瀰漫在屋內。
『乾杯。』
站在落地窗前,Ressler偷覷著身旁的Ramos。Ramos專注地凝望在夜空中一一綻開的絢爛煙火,似乎捨不得眨眼似地定睛注視著。
「再一杯香檳?」在煙火間歇時,Ramos拿起香檳瓶,問。
「……」淡金色的香檳重新注滿了杯子,Ressler覺得自己快要醉了。
現在讓他做需要運用判斷力以及集中力的工作肯定會搞砸,他想。
但又如何?他是被要求來這裡度假的。至少他現在不需要追著罪犯跑──那傢伙,近在眼前,伸手就可碰觸到……
「Donald?」Ramos露出了有些迷惑、有點茫然的眼神,等Ressler察覺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按在Ramos的肩上,沿著肩膀的傾斜線條往頸項和臉頰滑去,Ramos的體溫透過薄襯衫滲進指尖與手掌中。
砰……沙……
煙火在看起來極近的空中綻開,銀藍色的火花像瀑布一樣流洩,整個落地窗銀光閃爍,Ramos轉過頭去,瞇起眼,籠罩在那片光芒中。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寒冷的關係,Ramos的耳朵泛起了淺淺的紅色。
那大概是最後的煙火,維持的時間格外地長──夜空被淺藍色與銀色渲染,直到恢復寂靜。
深藍黑色的夜空的深處鬱積了灰白色的雲層,越發濃厚了起來。
「啊……、」Ramos像是發現了什麼,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打開了落地窗,打著赤腳走到了陽台邊,「哇啊,好冷、」一股冷冽的空氣往裡衝,Ressler不解地望著Ramos瑟縮起來的背影,跟著走到陽台。
「Ramos?」
Ramos仰起了頭,裸露在襯衫外的頸項以及喉結看起來十分纖細,從嘴裡吐出的都是白茫茫的水氣,空氣幾乎要凍結似地寒冷。
細細白白的東西緩緩地飄落在Ramos的鼻尖上。
「雪……」Ramos看起來十分開心,睜大著眼睛伸出手來,「下雪了。」宛如棉絮一般的雪花一下子就融化在手掌心上。
下雪很美,但Ressler可不認為只穿件薄襯衫還光著腳丫子的Ramos受得了這種天氣。「要玩雪也先多穿點再玩吧!」自己還穿著長大衣都覺得冷了,Ramos連圍巾都沒圍上很快就會凍僵了。
Ramos哈出了寒氣,搓揉著冰冷的手指,但仍充滿好奇心地東張西望。雪一片一片地落下,當接觸體溫時,薄雪立刻融化。
「哇,好冷喔…」Ramos縮了縮脖子,偏過頭,望著站在他身旁不知道該叫他進屋還是穿衣服的Ressler,露出了一個狡獪的微笑,「嘿、」Ressler一不注意,Ramos右手就擅自伸進了Ressler左邊大衣的口袋裡。
Ressler原本是想把他的手抓出來的,但當左手探進口袋當中時,Ramos冰涼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好暖和喔!」Ramos眨了眨眼,一臉訝異。這讓Ressler注意到他睫毛上雪融化形成的水珠,還有被雪水浸溼的髮梢。凍得發紅的臉頰摸起來有些潮濕……Ressler察覺自己的手指正在撫摸眼前男人的臉,並下滑來到了薔薇色的嘴唇上。
「……不會是要吻我吧?真喝醉啦?」Ramos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但沒有將臉轉開,而是緊緊地握住了Ressler在大衣裡的左手。
「對,那又怎樣。」Ressler說謊,但假裝喝醉了或許是比較好的選擇。他將Ramos拉得更近,使他不得不把頭仰得更高,並貼在自己身上。
兩人在白雪漫舞的陽台上接吻。
Ramos抽出了手,雙手重新潛進了Ressler的大衣裡面,輕柔地撫摸他的腰和背。
Ressler緊抱著對方,隔著衣服感覺Ramos有些失溫、肌肉勻稱的軀體,Ramos的嘴唇一開始冰冰涼涼的,但很快就熱了起來,並主動地、撒嬌似地摩擦著Ressler的下唇與鼻尖。
僅是唇瓣的摩擦就讓人覺得心頭充滿暖意。兩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打算先越過界線──這很不像他,Ressler心想。
不像──
Ressler覺得有什麼事情他忘了。不,應該是說刻意忽略。
Ramos也是。
但當Ramos鼻腔發出輕哼聲時,Ressler便把這些顧慮暫時拋到腦後了。以舌尖探索濕暖柔軟的口腔,酒精的後勁跟這個吻讓人有些飄飄然而放鬆,Ressler愛憐地反覆親吻Ramos的臉頰、鼻尖與嘴唇,好一陣子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他。
「──」Ramos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僵硬神情,欲言又止。
眼前的人說是陌生人又太過親暱了……但說了解?一點也不。
但Ressler無法壓抑內心那種疑似戀愛的情愫。
他──喜歡他。
說不出口。Ressler嘆息,伸手握住了Ramos有些變暖的右手,一起放進大衣口袋裡。

「進屋吧,否則你跟我都會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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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25
我的爬上坡終於到了一個里程碑。
雖然過了大上坡之後就是下坡....................(遠目)



0603 放置許久的重新開始。
我自己要先複習好幾遍才能抓回當時的感覺(雖然有筆記與大綱可以參考)
另外就是影集已經變成讓我啞口無言的狀態
到底要怎麼鋪陳讓我變得超級苦惱的啊
不過從冬天寫到夏天...對不起我的探員毒梟還在冬天啊...我現在熱得快要打赤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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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暖氣溫度適中,驅除了寒意。
Ramos腳步輕盈地消失在餐廳門後,Ressler脫下了被雨雪沾濕的大衣,掛在客廳的衣架上。
是不是應該要先洗個澡──?Ressler東張西望,尋找著Ramos的身影。自己是還好,不過Ramos可是只穿著薄襯衫就在陽台站了一陣子。Ressler抓了條毛巾,穿過餐廳,來到廚房,發現Ramos背對著他,正在爐子前煮東西。
「那是什麼?」Ramos微濕的襯衫貼著他的身軀,背部肩胛骨的突起更為明顯,Ressler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Ramos沒有回答,只是有點困擾地望著他面前正在沸騰的小鍋子。
好像是──「──熱紅酒嗎?」但是鍋子裡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妙。
Ramos先點了點頭,但隨即搖頭,「現在不是了吧。」顯然快變成乾燒水果了。
Ressler指了指鍋子,「不介意的話?」讓他來可能比較好。「你要不要先去換件衣服,或者是洗個澡?至少把頭髮弄乾來,用這個擦。」Ressler把毛巾遞給一臉悵然若失的Ramos,發現他雖然接過毛巾,還是盯著那鍋東西猛瞧。
Ressler拿了個盤子,把變成焦糖紅酒煮蘋果的東西倒出來,洗了洗鍋子,「火不用開這麼大,慢慢來就好了。」Ressler自覺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說出這種建議實在很不像自己,但他拿起材料輕鬆地處理,一邊對站在一旁的Ramos說明,「先把材料準備好,一樣一樣來比較不會手忙腳亂。」
「......我第一次做。」Ramos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我搞砸了。」接著是嘆息般的語調。Ramos用充滿好奇的表情望著Ressler手上的作業,讓Ressler感到有點焦躁。
「先去洗澡吧,不然至少換件衣服,把頭髮擦乾,等下就好了。」Ressler放下手上的水果刀,「不要在這邊──」差點要說出礙手礙腳這幾個字,但Ressler及時住了嘴。
Ramos偏著頭,將視線從鍋子還有Ressler手上移開,一語不發地走出廚房。
雖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Ressler真心覺得鬆了一口氣。
把手上的材料切好,剛削好橙皮的香氣沾染在指尖,吮了一口,充滿香氣但有些苦澀。
Ramos──Lorca──Ramos──不管是哪一種身分,Ressler都覺得,面對他實在是太消耗精神力了。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陷進去一般......
陷進去?
Ressler非常確定自己跌到了洞底。
因為他現在還在為了Ramos離開餐廳時那個略顯失落的表情感到七上八下。
噢得了吧,他可不是你的誰──他──是、......算了,他誰也不是。
當鍋子裡的香料、水果、砂糖與紅酒開始滾沸時,飄出了濃郁的甜香,Ressler把剩下半罐紅酒全部倒進鍋裡。一般來說沒人會用這麼好的紅酒煮香料紅酒吧──Ressler瞄了一眼酒標,嘆息。

直到香料熱紅酒煮好時,Ramos都沒再出現在廚房。

*

最後Ramos沒喝到熱紅酒。當Ressler去找他時,Ramos已經洗完澡窩在床上睡著了。
臥室的窗簾沒拉,隔著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可以看到深藍色的夜空不斷地飄下雪花,雪花像是吸收了聲音一般,萬籟俱寂。
肉桂的香氣淡淡地飄散在室內,Ressler盛了一杯帶進Ramos的臥房,但卻發現他睡了。那他剛剛為什麼想要煮熱紅酒啊?如果不是自己想喝的話。還是......只是一時興起?
床頭櫃上的夜燈暈黃的燈光清楚地將床上人的側臉輪廓照得清晰,Ressler發現夜燈下擺著一封請柬,上面的名字讓Ressler感到警戒。
那是Lorca的本名。
會用這個名字邀請他──Ressler不覺得會是什麼正經的宴會,但Ramos,Lorca卻說會帶他去?
Lorca......的行動有時令人摸不透,但就目前來說,是友善而無害的──雖然有些瘋狂,但仍在友善的範圍內。微捲的長髮已經吹乾,鬆散地鋪散在枕頭上,輕輕閉上的眼瞼以及微張的嘴唇看起來缺乏緊張感,Lorca──Ramos的表情比想像中的還要多很多,像這樣完全放鬆的睡臉令人感到有些可愛──可愛?Ressler用力地皺起眉頭,喝掉了手上的那杯甜而暖的香料紅酒。



*

Lorca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他確定自己睡得夠多了,但身體卻相當倦怠。該不會是感冒了吧──Lorca心想。
像這樣不帶部下出遠門的行為,一年大概會幹個一兩次,短暫過幾天輕鬆日子之後,部下會再來接他。這樣固然危險,但Lorca卻滿喜歡這種旅行的。今年是個例外──還是說,大大的例外?他收到了政界相關人士的邀請函──通常在私人行程之中,Lorca是不會理睬這類邀請的。第二,他路上撿到了一個FBI──還是個舊識,Donald Ressler特別探員。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令人感到特別愉悅。
有時Lorca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玩得太過火了?Ressler探員的反應好得令他發笑。不過看他一臉孤單,身上還帶著傷時,就很想要玩弄他。受傷的原因,他並不那麼想知道,但探員迷惘的樣子令他感到──憐惜。雖然自己應該就是讓他混亂的主因,但這種感覺好得令他不想罷手。
玩弄獵物大概是所有獵食動物本能上會去追尋的樂趣吧。

坐起身的時候,Lorca感到頭暈眼花。這裡......實在是太冷了啊。寬敞的臥房內空調開著,但他仍然覺得很冷。窗邊的沙發椅上,一隻巨大的熊布偶坐在那,像是眺望窗外一樣。
雖然很可愛,但是他不會帶走。
即使一開始說想要的是他,但他並不打算把布偶帶回去。
或許就放在這裡吧?
Lorca一面想著,緩慢地起身去浴室梳洗。

***

Ressler刷了門卡,回到酒店房間裡。
他想,Ramos大概還在睡,還有一點時間可以做早餐。
今早醒來的時候,Ressler決定去散個步,或是慢跑──腳傷影響下大概是不可能。小鎮昨日一日狂歡之後,只剩下殘留的積雪。路面上的雪都被清除了,但堆積在道路兩旁的雪仍然像小山一般高。
麵包店正營業著,剛出爐的烤麵包氣味讓Ressler忍不住停下腳步,進去買了一些。不知道Ramos喜歡什麼樣的麵包──
不對。Donald Ressler。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Ressler望著一把棍子麵包發愣,覺得自己似乎脫離現實好一陣子了......自從Lorca堅持他不是Lorca之後,他們兩人完全處在一種,假裝的關係之上。他們還能假裝多久?Ressler在回飯店的路上不斷地思考著這件事。
他不知道Lorca、Ramos的喜好,所以依照自己的喜好買了麵包,他想,可以煮個水煮蛋或炒蛋之類的,當作簡單的早餐。即使有豪華的客房服務,Ressler仍想自己動手。
踏進餐廳時,Ressler嚇了一跳。
Ramos坐在餐桌前,似乎是在......想事情?
Ramos穿著藍色有著細碎織紋襯衫,沒有綁頭髮,只是拿著裝著水的杯子,靜靜地坐在桌前。
「......早、安?」Ressler不知道是否該出聲呼喚他,只是放下了手上麵包店的紙袋。
「......」Ramos緩緩地抬頭,眨了眨眼,「......」粉色的嘴唇微張,但沒發出聲音,隔了幾秒之後才開口,『早安。』西班牙語的早安。「Donald──那是早餐要吃的麵包嗎?」柔和的微笑在他的唇角綻開。
這讓Ressler感到有些窘迫,他剛才回想起昨晚他們......接吻了。而且還不只一次。即使是現在,Ressler仍拼命按耐著想吻他的衝動。「呃、吃早餐嗎?這裡有麵包,我們可以做點煮蛋或炒蛋,你要咖啡嗎?」慌亂之下,Ressler打開紙袋,拿出了棍子麵包、裸麥麵包跟可頌麵包,並找尋著咖啡壺。
「昨天的香料紅酒還有嗎?我想喝。」Ramos似乎對麵包興趣缺缺──應該說,他看起來還沒睡醒,沒有什麼食慾的樣子,只是開口要求了昨天晚上的紅酒。
剩的紅酒被他保存在冰箱裡,Ressler打開冰箱拿出昨夜煮的一小鍋紅酒,「那等一下,熱一下就可以喝了。」幫香料紅酒加溫的同時,Ressler重新刮了些新鮮橙皮進去。
拿到熱紅酒的Ramos鼻尖湊在杯緣,小口小口地啜飲著。他的臉頰發紅,眼底氤氳著溫熱的水氣,「今晚的派對,你會陪我去嗎?Donald。」說得像是個普通的家庭聚會似地,Ressler不知道眼前這個人,究竟打得是什麼主意。
「你知道我是幹哪一行的吧,L...Ramos。」Ressler為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坐下。
「知道啊,」被呼喚假名的男人輕輕地笑了,「我知道。」舔了舔被紅酒濡濕的嘴唇,「說真的,我需要一個保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介意得要死。」Ressler沒好氣地說。他可是聯調局探員!「但我會去。」Ressler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往危險的方向前進,但這個旅途打從遇到這個男人起,就已經註定危險了吧。「那......還真是感謝啊。」男人似乎一點都不擔心Ressler跟過去會有什麼問題,只是笑著把殘餘的紅酒喝完。
「......你的部下......、為什麼沒帶保鑣出門?」Ressler一直都很不解Lorca在玩什麼把戲。老實說,要他命的人應該也不少才對──Ressler想起他曾見過的、怵目驚心的傷疤。
「帶著也很累啊,不帶反而沒什麼壓力。」對方偏著頭,想了想,回答。「況且我沒想到會被邀請去個一大堆人的地方。」
「那不要去不就得了?」Ressler搞不懂男人是喜歡危險,還是純粹神經大條。應該是前者吧。
「不,我會去。派對大概八點開始,那麼晚上六點見了,Donald。看你是要去觀光還是要去哪都好,我要回去睡回籠覺了。」男人聳了聳肩,離開了餐廳,留下Ressler一人。
現在才早上十點!
Ressler本來就不是跟人家約好一同出遊,但對方今天似乎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令他相當在意。另外,擔任毒梟的保鑣?有沒有搞錯啊!現在是睜眼說瞎話的臥底行動了嗎?Ressler感到高度緊繃。話說回來他連配槍都沒攜帶,那豈不是──
好吧,好吧。他們兩個在餐館初次面對面的時候,自己身上也是連把配槍都沒有,還被人拿刀按著脖子。
那個時候可以,現在的自己──能行的吧?
收拾好餐桌,Ressler悄悄來到臥室。臥室門依然毫無防備沒有上鎖,打開門,Ressler看到了令他幾乎失笑的場景。
Ramos抱著那隻金色的大型熊玩偶睡著了。
到底幾歲啊他?
Ressler苦笑著掩上了門。


Ressler從外面回到酒店時,由於仍是冬季,太陽早早西下,整片天空鋪上金黃、鮭魚粉、紅與紫色的瑰麗色彩。
「午安,您今天的散步還愉快嗎?」在大廳碰見了穿著合身西裝,留有整齊鬍子的飯店經理,「天氣還有點冷,但這個季節風景絕佳。」
「噢、」Ressler雖然因為職務的關係,進出過不少高級飯店或俱樂部(帶著他的槍以及探員證),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當成頂級顧客那樣地對待。「很美,西邊山丘上的風景非常漂亮。」Ressler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逛,於是下午又去了一次昨天Ramos帶他去過的山上。
「那可是行家才會去的地方。」紳士瞇起眼笑了。「啊,目前鎮上還沒有空的旅館房間,旅社的部分也需要一併為您查查嗎?」
「......好的,麻煩您了。」Ressler再意識到自己像是個被有錢人包養的小白臉,這種待遇根本不是他該享受的,不禁為自己為何答應休假而感到氣悶。如果當初沒來度假就好了──沒帶槍、沒帶探員證、沒有工作、腳傷剛癒的自己根本一無是處。
還讓他碰上沒地方住,非得要跟個罪犯共處一室的窘境。
即使那是一個對他釋出善意的罪犯。
性情反覆暴戾的Lorca──不可能用個假名就完全從良洗白性格改變。Ressler也清楚這一點。
只是......他隱隱約約感覺對方對自己有那麼一絲寬容。
或許自己是......特別的。
或許吧。
也或許是自己自我意識過剩罷了。
與經理在大廳分開,Ressler回到酒店房間,「Ramos?」客廳沙發上擺著幾件衣服,吊牌還沒剪掉,是昨天Ramos買下的上衣。
Ramos從更衣間裡探出頭來,「Donald,換上衣服,我們吃過晚餐再出發吧?」他剛換上新的襯衫,正在繫領帶。
剪裁合身的三件式西裝穿在他身上,看起來就是......很詭異。
「好看嗎?」Ramos努了努嘴,問。梳理整齊的頭髮綁成馬尾,白襯衫、深色條紋的三件式西裝、有些金屬光澤的深色領帶、鑲著鐵灰色寶石的白金袖扣──
「......這是教父風格嗎?」再怎麼整齊,看起來依然像是個道上人物──人真的可以貌相,Ressler心想。再穿上那件銀灰色的皮草大衣就完全是個......有錢的、黑道暴發戶。
好吧,他的確是。
Ramos大笑,而且是笑彎了腰,「所以...Tom,換上你的衣服吧!」用下巴指了指沙發上的袋子。
TOM!?Tom Hagen嗎?拜託!
「還有,最好別梳這種髮型。」在Ressler拿著衣服進浴室時,背後傳來Ramos的叮嚀。「像個童子軍。」

──他到底為什麼要聽這傢伙的話啊!?Ressler感到一陣乏力,關上浴室的門。


換好衣服後,兩人來到酒店的餐廳用餐。穿著華麗的男人雖然嚷著很餓,但卻沒吃多少東西,沒一會兒就放下刀叉了。
用餐用到一半的Ressler被對面的視線盯著,感到十分不自在。
「我臉上有東西?」被看得受不了,Ressler抬起頭來,直視眼前的男人。
「沒有──只是突然覺得,你穿這樣感覺很新鮮。」
「像個小丑嗎──」或是牛郎。
「很好看。」對方喝下了半杯紅酒,「皺起眉頭的時候看起來開始像個壞胚子了。」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真的,總之這句話讓Ressler更用力地皺起眉。
「另外雖然是請你當我的保鑣,可是......」
「我身上可沒有傢伙。如果你要去危險的地方──」
「不,不會有危險的。」Ramos輕輕撫摸下唇,似乎正在想事情。「只是讓你當個裝飾品,你只要繼續保持這副臉應該就沒問題了。」
「裝、飾?」
「不然,讓你假裝當我的情夫你會比較開心嗎?」
「──你、!」
「......Donald,你真的沒什麼幽默感耶。」男人偏著頭,咧嘴笑了。

酒店的租車服務包含司機,閃亮的黑頭車滑進車道,「祝您今晚玩得開心。」酒店經理打開車門,Ramos彎身滑進了後座,Ressler頓了一下,「進來啊。」直到Ramos拍拍身邊的座位呼喚他,才從另一側開門鑽進了後座。

大約經過三十分鐘的車程,開到了市郊,停在一幢豪宅前。
看來不是公開的派對,但外頭停放了許多高級禮車。
「記得,別多嘴。」門口的門僮為男人開了車門,男人下車時,原先慵懶的表情幾乎是瞬間褪去──那是Lorca特有的樣貌。
光是目光就令人感到重重的壓力,令人喘不過氣來。

『喔呀,這不是Hector Lorca嗎?終於來了。』進到大廳時,Ressler感覺到整間屋子的人視線都聚集到自己這邊──不,是聚集到站在他前面的那個男人身上。
Lorca挑了挑眉,只是不疾不徐地環視整間屋子。發話的是一位穿著高級西裝,充滿貴族氣息的銀髮男子,男人還挽著一位穿著黑色薄紗、綢緞晚宴禮服的金髮女性,看來是宴會的主人?『是你啊,荷西。』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名為荷西的男子,有一雙綠色的眼睛,瞥了一眼站在Lorca身後的Ressler,視線旋即回到Lorca的臉上。『真是稀客。』
『是你父親名義發的邀請函,怎麼,老約翰呢?』Lorca接過了香檳酒杯,啜了一口。
『他退休了,現在當家的是我──』荷西似乎是那種,典型的富家公子哥,『對吧凱特琳?』身旁的金髮女性露出了一個幾乎是撒嬌的甜笑。


======與劇情無關的分隔線========
我有點沮喪
鬱悶
鬱悶的程度大概跟不舉差不多吧
但是想繼續寫
探員不要不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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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rca似乎不覺得這是一件重要的事。
或者是說,看不出來他到底覺得重不重要。『那還真是應該宴會慶祝呢,新的當家。』嘴巴上這麼說著,Lorca脫下外套,交給了一邊的Ressler。Ressler接過那盛大的、蓬鬆柔軟而滑順的銀灰色毛皮,Lorca的體熱讓整件皮草簡直像是隻活的生物一般,並帶著淡淡的香氣。
自己完全被當成部下使喚了啊!?Ressler默默拿著外套,心想。
但是自己自願跟來的──Ressler幾乎是全副心神提高警覺地注意著穿過大廳,每個向Lorca靠近的人物。彷彿自己真的是Lorca的保鑣一般,緊盯著眼前男人周邊的一舉一動。
大廳大部分的人似乎都不認識Lorca,Lorca也沒有搭理那些人,反倒是宴會主非常親暱地一直與他交談。
Lorca似乎覺得應付這位富家公子哥很麻煩,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紅酒、香檳、這裡、墨西哥以及委內瑞拉之類的話題──當中摻雜許多黑話,但Ressler大概了解了事件的輪廓──富家公子哥是官二代,倚靠著權力的便利進行走私以及洗錢......至於走私什麼?洗的又是什麼錢?

他眼前的這位男人大概就是答案的總結。

「難怪啊......老約翰不會明目張膽地邀請我來這裡......即使我來過幾次了,但宴會這種場合還是頭一遭。是你邀請我的吧?用你父親的名義。」Lorca嘴唇斜斜揚起,那抹笑意讓他顯得更非善類。「你想證明什麼呢?新當家。」
「呵呵、你可以叫我荷西就好。」銀髮男子將手上的香檳杯交給穿梭在人群中的侍者,「我想證明的大概是......我們的友誼。」空出的手幾乎是親密地摟上Lorca的肩,引導他往屋內更深處,一個看起來是密談的房間去。Ressler幾乎想快步跟上去,將那隻手拉開──但Lorca微微仰起的側臉並未露出任何不悅的表情,唇角的笑意淡薄,似乎一點也不緊張。
「Hector、」往前踏了一步,Ressler話才剛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叫錯了。這不是保鑣能呼的名,而且Lorca要他別多嘴。
Lorca眨了眨眼,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接著轉身與荷西並肩進了房。
Ressler想跟進去,但門外一左一右各站了一位像是SP的黑西裝男,阻擋了他的前進。「在外面等。」
從門半掩的隙縫中可以看出是個豪華的小包廂,但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到。Lorca消失在視線中令Ressler感到些許不安。但如果有狀況的話,Lorca應該會出聲才對。
抱持著忐忑不安的心,Ressler提著Lorca的外套,站在門外。
「他們很快就會出來了,不用擔心。」金髮的女性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她有一張洋娃娃般的精緻臉孔,纖細而嬌小,黑色薄紗與綢緞的禮服讓她顯得高貴。「我哥挺仰慕你老闆的,他喜歡冒險。」
「.......」仰慕?我老闆?Ressler幾乎說不出話,並後悔來到這裡。就算是潛入搜查,這還是第一次被誤解得徹底──但這也是他自找的,他不該來旅行,也不該因為自己那虛幻的好感以及好奇心接近Lorca......
「我是凱特琳,你喜歡這裡嗎?我是說,宴會。宴會的佈置都是我打點的呢。你叫什麼名字?」凱特琳似乎對自己,或者是說,Lorca的部下很感興趣。
Ressler抿起嘴唇,不打算多言。
他現在幾乎毫無偽裝地出現在政商名流以及毒梟聚會的場合,難保這裡沒有其他像Lorca那樣的罪犯,或是更危險的人物。

不過Ressler沒有想到他判斷錯誤,對他而言最危險的人物,是眼前這位嬌俏的金髮女郎。

Ressler盡量扮演一位面無表情、死板嚴肅的保鑣。老實說,他還滿有自信的。畢竟執法人員跟流氓經常都是一線之隔,但他總是小心翼翼地不想跨越那條界線──一旦跨越了規則與約束,事情通常就會朝向變糟的方向前進。
像是現在。
Ressler自嘲地想。

「要不要到隔壁房間等呢?反正也沒什麼事吧?還是說,你要一直拿著老闆的外套在這邊罰站?」凱特琳相當親切,但是Ressler並不想將視線移開房門口。「......還是你不想跟我說話?」
突然被揪住襯衫的胸口,Ressler整個人彎下了腰,凱特琳雙手扯著襯衫將臉湊了上去,Ressler聞到了濃郁的花香味。「這裡可是我的地盤,讓女主人失了面子是紳士該有的舉動嗎?」
「......小姐,我不懂您想要做什麼。」 Ressler微微退開,但領子仍被抓著。
女人的眼睛也是綠色的......像是寶石一樣的色彩,胸口上項鍊的墜子鑲著一塊祖母綠,就是那樣的顏色。
「我想要、一個新寵物。」凱特琳笑得嬌媚,「我想要什麼,我哥都會滿足我──你看,這寶石很漂亮吧?這是我生日的時候我哥送的。」
「那你應該帶你哥去寵物店。」Ressler維持著往前傾的姿態,但這次他仔細地打量眼前的美女。女人不像是在說笑,但太荒謬了,自己不該被牽扯進來。
凱特琳鬆手,但柔軟的手掌輕摸過Ressler的下巴,指甲撩過脖子,「你很有純種狗的資質,黑色的皮革項圈勒住脖子的樣子一定很棒──」

「看來小姐滿喜歡他的。」一道涼涼的聲音響起。凱特琳的手停在半空中,Ressler從不覺得聽到Lorca冰冷的聲音會令他感到安心,但老實說,現在他鬆了一口氣。
『是呀,他好迷人。』凱特琳嘆息,『讓給我如何?我喜歡你的寵物。』
『凱特琳總是這麼任性,』荷西誇張地露出一臉抱歉的表情,『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為她買下這個。你有那麼多部下,我說真的,』指了指Ressler。『如果你願意出價的話──』
Lorca說什麼,Ressler不完全懂。那個口音──聽起來柔軟而散漫的嗓音。『他是不錯的獵犬,鼻子可靈得很......他很有用,所以抱歉了。』
『真是太可惜了!』
『一個不小心,他可是會咬傷人的。』Lorca挑了挑手指,Ressler將外套披在他的肩上。雖然他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不過大概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會咬主人的狗?當真?』凱特琳似乎不肯放棄,雙眼閃閃發光。
Lorca拉好了外套的前襟,『特別有挑戰性,不是嗎?......總之多謝款待,我累了,那麼就先告辭了。」途中Lorca改說英語的語調特別輕柔,荷西小心翼翼地、幾乎像是提心吊膽一般地送他們走到門口。
「不用送了。晚安。」Lorca招了招手,原本停在遠處等待的黑頭車便開到大門來。
當Lorca坐進車內,便顯示出一副『別吵我』的模樣,閉起眼睛假寐了起來。
「.......回酒店吧。」Ressler向司機吩咐,雖然滿心困惑,但也只是默默地望著前方駕駛座。
今天是一場普通的應酬,還是有秘密交易呢?
利用政治關係的路子,將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受到毒品的侵擾,終其一生為此所苦。骯髒的黑錢將會經過層層的剝削最終都會進到上面的人的口袋。
Ressler知道,即使Lorca不做這生意,也會有別人做。但是那是不對的。
兩人不發一語地返回了酒店。

踏進酒店住房,Lorca似乎非常疲倦,Ressler聽不清楚他的低語。
「什麼?」
『水,』Lorca低喃,「算了,」Ressler伸手拉住了腳步有些踉蹌的男人。
「你喝醉了?」Ressler幾乎抱住了Lorca,想要扶穩他。這傢伙不對勁,從今天早上就怪怪的了。Lorca的臉埋在Ressler胸口前,搖了搖頭,將大部分的體重都靠在Ressler的身上。
「先把外套脫掉?......你.......、好熱、」Ressler發現Lorca的體溫十分高,大概是發燒了。皮草大衣滑落在地上,Lorca自顧自地脫下三件式西裝的外套,解開領帶,還有背心的扣子,升高的體溫讓Lorca身上的香味變得溫暖而明確,搔弄著Ressler的嗅覺。
「我問一個問題,」Ressler覺得最後離開宴會的氣氛詭異得嚇人,他想確認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嗯?」
「最後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Lorca的聲音沙啞,下巴靠在Ressler的肩膀上,似乎不打算回答問題。
「你們做了什麼交易?」
「不是說一個問題嗎,」Lorca的身體散發高熱,但沒有打算放開Ressler,只是攀著他繼續對話。「我可是商人,自然會挑選有利的生意做。」
「你賣了什麼給他?」Ressler覺得自己應該趕快打住,可是卻忍不住持續追問。
「面子。還有一些其他的。」
「那──那個女的想要什麼?」Ressler隱約覺得自己剛剛是不是被Lorca救了──不對,會陷入危險也是因為他的關係。
Lorca後退了一步,脫離了Ressler的懷抱,Ressler發現男人的表情非常地不悅。
但不知怎地,Ressler覺得心情有種微妙的高昂感。
『那女人說想要買你。』Lorca說的是西班牙語,Ressler只聽懂了你以及買這個單詞,「所以他們問我願不願意賣。就只是這樣。」Lorca的表情變得非常陰沉,幾乎是這幾日以來見過最不高興的模樣。
Ressler啞口無言,他剛剛差點被賣了──但 Lorca並沒有這麼做。
「你拒絕了?」Ressler雖然不完全了解Lorca這個人,但他很清楚Lorca只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他想起RED說過的話。他們基本上是同類。
前一秒彷彿會出賣你的人,下一秒卻救了你。
「Lor......」Ressler發覺自己幾乎要脫口而出對方的名字,連忙住嘴。「你怎麼拒絕的?」好奇心驅使著Ressler。他明知這是個讓對方不高興的話題,他卻想知道更多──
就像他很想探究Ramos是怎樣的人,也很想知道Lorca的真心到底在想什麼。
「......我說,你是我情夫。」
Lorca一臉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開口。「我累了,Donald......晚安、?」Lorca擅自結束話題,轉身欲離去時,被Ressler抓住了手腕。Lorca睜大了眼睛,有些詫異地回頭望著Ressler。
啊啊、又是一個沒見過的表情。Ressler心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樣,但Ressler還是開了口:

「既然是情夫的話,也讓我做點情夫該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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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19
Ressler壞掉了。
我總覺得
我哪裡拿錯拼圖了?
希望修改的時候可以弄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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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Lorca,連Ressler自己都被自己的發言驚呆了。
不過看到Lorca驚愕的表情比什麼都還值回票價。
原來他也會有這種表情啊......Ressler甚至覺得,他滿喜歡Lorca這個模樣。
Lorca像是突然回神一樣甩開了Ressler的手,「不要說蠢話了,Donald──想當我的情夫──你還不夠格呢......啊、」露出有些歪斜而苦澀的笑容,Lorca腳步有些不穩地彎身撿起地上的西裝外套與大衣,但下一瞬便被Ressler緊緊抱住。
Lorca的身體很熱很暖,似乎真的發燒了,但Lorca並沒有露出病人該有的模樣,只是在Ressler的懷抱中掙扎。『你想怎、嗚嗯、』乾燥而柔軟的嘴唇緊閉,抵抗著Ressler略顯強硬的吻,但當Ressler的舌尖探入對方口腔時,Lorca轉而主動地攀上,吸吮啃咬Ressler的唇,火熱的舌尖挑弄著Ressler的感官,點燃Ressler的征服欲。
等到Ressler回過神來,Lorca已經被他推倒在沙發上了──Ressler這兩天使用的L型沙發很大,但擠了兩個男人就顯得很窄,幾個抱枕滾落至地上,毯子也皺巴巴地被推擠至角落,兩人時而輕柔時而有些粗魯地交換著吻,Lorca全身上下散發的熱度似乎使他的身體變得軟綿綿地,肌膚滲出細細的汗珠,雙頰也染上了彷彿酒醉一般的酡紅。「你在發燒,對吧?如果不舒服的話要不要──」Ressler撥開Lorca因潮濕的肌膚而附著在額頭上的髮絲,低聲詢問,卻被挺起上身的Lorca截斷了話語,轉為更加激烈的舔吻。
直到Lorca自己喘不過氣來,兩人的嘴唇才緩緩分開,「......別退縮了,Donald。」沙啞而甜美的嗓音在Ressler耳畔低語,撩起了Ressler的情慾,「既然是你先開始的,情夫先生......那你唯一需要的就是......想辦法滿足我。」Lorca因高燒而紅豔的舌尖舔了舔嘴唇,接著輕抿下唇的動作讓Ressler拋下了所剩無幾的理智。
在幾次的推擠當中Lorca的馬尾鬆了開來,Ressler伸手挽起那深褐色的髮絲,吻上他的頸側,身下的男人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對於Lorca略顯敏感的反應,Ressler更進一步地撫摸著對方光滑微濕的臉頰,手指滑過他的下巴、微微浮凸的喉結、頸窩以及鎖骨,接著是白襯衫的釦子,Ressler解開了上面三顆的釦子,對方的胸口一起一伏,指腹觸碰的每個地方都非常灼熱,並伴隨著細微的呻吟。身下的男人體溫驟升,不只是發燒,還有情慾,他甚至想要找個溫度計來量量男人的體溫──手掌在Lorca額頭撫摸時,Lorca濕潤的眼睛輕瞇,似乎很舒服的模樣,「你的手好涼,」Lorca帶著鼻音的嗓音像是貓兒在撒嬌,希望他多摸一點,令Ressler忍不住嘆息,抽離了手。「......我去拿毛巾。」
Lorca縮了縮身子,舔了舔嘴唇,「水,然後......」他想了一下,開口。「浴室裡有乳液。」

Ressler到浴室,取了幾條毛巾用冷水打濕,擰乾,洗臉檯上擺著酒店附的身體乳液以及護手霜,Ressler猶豫了一下,帶了體積比較小的護手霜離開。
當Ressler拿著溫開水杯回到客廳,Lorca帶著睏意地微微睜眼,「我不想動,沒力氣。」懶洋洋的聲音似乎不是騙人的,Ressler扶起Lorca的上半身,在他腰下墊了兩個抱枕,拿著水杯打算餵他喝水時,Lorca笑了,「情夫不是應該要用嘴巴餵我嗎?你這樣是我老媽吧──嗚嗚、嗯、」Ressler明知他在激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做了Lorca想要的舉動。沒有被吞嚥的水從唇角溢出,流淌,沾濕了Lorca的嘴唇、頸項,以及襯衫領口。
Lorca似乎還要不夠地吸吮著Ressler的舌,燙熱而柔軟的舌尖纏繞了上來。
「呼嗚、唔嗯──」Lorca鼻腔發出的聲音柔軟而甜蜜,雙唇分開時則是發出乾燥的喘氣聲。「哈啊、」
「再喝一點水?」
Lorca點點頭,這次Ressler駕輕就熟地抱著他,扶著他的後腦勺,用杯子餵他。Lorca這次格外老實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水杯中的水喝完。
看來是真的很渴。
「還要的話我再去倒──」Ressler想站起身,卻被拉住。
「上來吧,Donald。」Lorca仰起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
Ressler輕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上的杯子。

「嗚嗚、哈──啊、啊啊、」

──只有『舒服』這個單字可以形容。
在Lorca催促之下,幾乎是草率地完成潤滑的作業,僅是在穴口外廝磨,Lorca卻已經禁不住地抬高腰部,將臀部貼上他,淫猥地磨蹭著。
插入的動作雖然緩慢但毫無停頓,柔軟而火熱的窄穴被徐徐撐開,內壁不規律地痙攣抽動,像是要將陰莖吸入、緊絞著不放。Lorca的身體被曲折,膝蓋顫抖著,大腿被分開至極限,下腹的性器膨脹著,不斷滴出透明濕滑的液體,順著莖身滑下,Ressler輕柔撫弄著Lorca前方的勃起時,後穴就會揪緊似地收縮,Lorca似乎沒了先前從容的餘裕,雙手攀抓著沙發表面,一臉耐不住快感與痛楚,泫然欲泣的模樣。
「啊啊、不、......那邊、啊啊啊、」
發燒中的Lorca似乎更加敏感脆弱,只是抽插幾下便緊繃起腰射了,白稠的精液在腹部流淌,Ressler感受到被火熱窄窒圈緊的驚人快感,但他想要更多──他想看到Lorca更加狂亂、無法自制的模樣。被這念頭驅使,Ressler將身體綿軟的Lorca從沙發上抱起,讓他靠坐在自己身上。角度變換的關係,「嗚啊、」Lorca發出了尖銳的抽氣聲,緊緊摟住Ressler的頭,將臉埋進頸窩裡。
深褐色的髮上有菸草、淡香水,還有洗髮精的氣味。
Ressler情不自禁地先吻了下他的頭髮,接著吻了泛紅的耳垂,以及汗涔涔的臉頰。
簡直就像是吻自己的戀人一樣輕柔。
Ressler試探地挺了挺腰,對方立刻有了反應,大腿緊緊地夾著Ressler的腰,貼合的胸膛除了汗水的濕意之外,還沒觸摸的乳頭已硬挺地翹起,磨擦著Ressler的肌膚。「......快......嗚、哈啊、」Lorca似乎無法忍耐,緊緊抓著他的肩膀,臉龐低垂,被紛亂的捲髮遮掩,看不清他的臉孔。Ressler伸手想要撥開Lorca臉頰旁觸感蓬鬆柔軟的捲髮,Lorca搖頭,有些抗拒地抱緊了他,高熱的身軀、心跳噗通撲通地透過緊貼的潮濕肌膚傳來。越是這樣,Ressler越想要看清他的表情,於是他稍微退出,挪了挪身體,在狹窄的沙發上重新放倒了Lorca。Lorca斷斷續續地呻吟,Ressler將他身體往上推高了些,Ressler俯身,低頭仔細地凝視著Lorca──Lorca在昏黃燈光下映照、琥珀色的眼睛裡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嘴唇微張,呼出灼熱而甜蜜的氣息──希望那張嘴可以......
Ressler一面這麼想,一面用姆指撫過Lorca的上唇,以非常緩慢的方式重新挺進,並輕聲呼喚了對方的名字。
貫穿至最深處時,Lorca緊緊攀住了他,生理淚水沿著眼角細細的紋路滾了出來,嘶啞而柔軟的嗓音如Ressler所願,呼喚了他的名字,貪欲地要求Ressler填滿他、蹂躪他、滿足他。

「如你所願──」

*

僅開了一盞夜燈的臥室裡,斷續的喘息迴盪著。
暖黃的燈光映照下,Lorca的睫毛染上了一層淡淡金色,眼角微紅、雙腿打開的模樣十分誘人,但他似乎不那麼喜歡面對面的姿勢,不知道是為了掩飾難為情,還是燈光有點刺眼,舉起手,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Ressler空出手來把燈光調得更暗,並抓起Lorca的手背,親吻指節,甚至張口輕咬了他的手指。
Lorca伸手將Ressler拉向自己,「Don...、啊啊、」讓Ressler重新貫穿了他。
「哈啊──......嗯嗯、啊、」經過多次地摸索,Ressler可以輕易地尋找到Lorca有感覺的地方。當性器刮擦至黏膜較淺處某一點,Lorca的反應就變得激烈,如果反覆地折磨那個地方,Lorca的腰會配合地扭動,火熱的黏膜也會收緊,Ressler覺得自己也快要被逼到頂峰,額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Lorca的身上,Lorca身上出了大量的汗,匯集成細細小小的河流,爬過他的胸口、腹部,蜿蜒地流向肚臍的凹處──Ressler有些愛憐地輕摸了肚臍下方的肌膚,俯下身,親吻著身下的男人,一面進行最後一波的律動。「Don──、......!」Lorca仰起下巴,張嘴,但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已經完全濕透的小穴近乎抽搐般地夾緊他、這次的痙孿似乎比前一次更久些,前方半勃的性器再次吐出稀薄的精液──與此同時,Ressler也達到了高潮。
Ressler幾乎是頹倒在Lorca身上,兩人份的體重使得床墊下陷了不少,Lorca的身軀幾乎被壓著沉在床墊、被單與枕頭中。他像是完全累壞了,整個人在自己的懷中失去了意識。
Ressler苦笑著,親吻著身下男人的額頭,緩緩地解除連繫的狀態。
雖然是Lorca主動引誘他比較多,但自己也異常地投入──Ressler發現這不只是彼此單純地發洩性慾而已,但,除了慾望之外他們之間還有些什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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